如何作画(十一)
杰克沉默不语地指了指天边,太阳正触到了海平线。
“我知道,杰克,但我们和她很近,比你想象的要近。”我翻过最后一张画。扭曲的几笔简直算不上是速写,但画上的那张笑脸独一无二,绝不可能认错。马夫查理。我站起身,让他们背对海湾和静候的小船,此刻它已成了金色背景中的黑色剪影。“你们看到了吗?”我问他们,“我看到了,来大屋的路上就看到了。我是说,真正的马夫雕像,而不是我们进来后看到的幻影。”
他们四下张望,怀尔曼说:“我没看到。朋友,要是它在,我认为我会看到的。我知道草很高,但那顶红帽子肯定一眼就能看到。除非是在香蕉树林里。”
你看到那支箭命中目标,刺穿了南·梅尔达吗?如果你看到了,这幅画也就完成了。
啊,上帝啊——画完了。
二十 珀尔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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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厚积薄发的埃德加·弗里曼特艺术生涯里的最后一张画,而是倒数第二张。画上,约翰·伊斯特雷克跪在黑影滩,身边躺着死去的大女儿,镰刀一般的新月刚刚爬上他身后的地平线。南·梅尔达站在齐腿深的海水里,左右手各揪着一个小女孩;她们湿漉漉的脸孔向下低垂,恐惧和忿恨的表情已全然勾勒而出。这个女人的胸前插入了一支短箭。双手似乎在向箭柄摸去,同时,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她是如此费力地想要保护他的女儿们啊,在夺走她生命之前,他还辱骂她是个恶毒的黑鬼。
可是,就在这时,这恶神女鬼猛地一转身,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或什么人踮着脚尖藏在她身后。
她吼道,什么?
接着:不行!把它放下!放下!<b>你不能这么做</b>!
但显然莉比可以这么做——也已经这么做了——因为船上倚栏而立的那东西摇摇摆摆,颤抖着成了水的模样……接着,化为完全的虚无,只剩月光银白。骷髅手臂也接二连三地匆忙收回水底。一切都消失了。
同样,爱莫瑞的活死人也不见了——消失了,但双胞胎却吼得撕心裂肺,因为被抛弃而备感凄凉。
“他惨叫了,”我说,“叫到鼻子流血。叫到他的一只眼也流出血。他没把自己叫得脑溢血,真是个奇迹。”
“船上一个人也没有,”杰克说,“至少,这张画上没有。”
“对。珀尔塞不见了。南·梅尔达的心愿果然成真了。海滩上的厮打分散了那婊子的注意力,为莉比争取了时间,把她浸回水里,让她沉睡了。”我指了指南·梅尔达的左臂,我用两笔弧线勾出形状,再加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形,表示微弱的月光照在她身。“主要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告诉她,要把母亲的银镯子戴上。银的,就像那些烛台。”我看了看怀尔曼,“所以,或许还有光明的一面,我们还有一点胜算。”
他点点头,指了指夕阳。再过一两分钟,它就将完全和海平线重合了,斜射向我们的光线也已变为黄色,再暗一分就会像纯金色了。“但天一黑,坏蛋们就要出来耍了。瓷偶珀尔塞现在在哪里?海滩这一幕后,它到底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伊斯特雷克杀死南·梅尔达之后的详情我并不清楚,但知道个大概吧。伊丽莎白……”我耸耸肩,“她倾其所能,耗尽了体力,至少有一阵子缓不过来。彻底透支。她的父亲肯定听到她的呼喊了,兴许也只有这件事能让他恢复理智。他肯定想起来了,不管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他的苍鹭栖屋里起码还有一个小女儿。他甚至还会想到,三四十英尺之外,还有两个女儿,留下了一团糟,等着他收拾呢。”
梅尔达冲着男主人喊道,都好了!
揪着头发的那只手松了一下。她觉得它不会再害活人了,现在不会了,至少有一会儿不会了。
她喊着,是莉比!莉比成功了!她——
约翰·伊斯特雷克用尽气力吼道:松开我的女儿,你这个恶毒的黑鬼!
他第二次扳动了箭枪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