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作画(十一)
“放松,埃德加,”杰克说着,露出微笑,“那件事好办。”
“为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件事你就信任我吧。”他说。
“那么,我们有退路吗?”怀尔曼问,“老拖拉机的油箱?有用吗?”
把珀尔塞浸在老拖拉机的油箱里?这想法能把我的心凉透。那里大概只剩下了斑斓锈迹。“不行。我觉得那没戏。”
他准是听出了我语调里近乎惊慌的腔调,因为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臂,说,“别急。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当然,可怎么办呢?”
“我们把她带回苍鹭栖屋,就这么办。那儿肯定会有什么东西可用的。”
“乞丐没得挑。”怀尔曼说。
杰克把它搬起来,从六级横档上掀下的尘埃和昆虫的干尸纷纷洒落,杰克的五官都挤到一处去了。“你说得倒容易。反正也不是你爬,就你那分量,一上去就得塌。”
“我是神枪手,小朋友,”怀尔曼说,“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吧。”他努力制造轻松的气氛,但声音紧绷绷的,面色也很疲惫。“还有别的瓷酒桶呢,埃德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大概存放在后面吧。”我说。
我说对了。外屋紧里头大概有十来桶陶瓷制的低度威士忌。我说“大概”是因为很难证实。它们全都被砸成了碎片。
但风暴如何吹垮了称霸杜马岛南端豪宅的情景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毋宁说那栋楼只剩下了门面。接着,我又想到,在那栋徒有其表的楼里我们能找到多少个可用的容器?何况只有四十多分钟了,再往后天就黑了,珀尔塞会派出着陆小分队,让我们再也不能多管闲事。上帝啊,我们竟忘了带最关键的物件——防漏的容器!
“妈的!”一边骂,我一边往碎瓷堆里踢,将一块块瓷片踢飞。“他妈的!”
“放松,伙计。踢也没用。”
对,没用。而且我发怒,她反而欢喜,不是吗?愤怒的老埃德加最容易摆布了。我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我办得到之类的咒语一点儿用也没有了。说到底,我只有这么一招。当你不能用愤怒以暴制暴时,你又该怎么办呢?你只能承认事实。
“好吧,”我说,“但我毫无头绪。”
4
一大堆碎片,在大块白瓷片间夹杂着闪闪烁烁的碎玻璃。碎瓷堆的右侧有两辆上世纪的老式木制手推车,双双轮底朝天。左侧有把大锤靠墙而立,斧刃锈尽,手柄上长出了块块苔藓。
“有人在这儿开了场打砸派对啊,”怀尔曼说,“你怎么看?”
“大概吧,”我说,“有可能。”
我第一次思忖这个问题:她会不会最终击败我们?我们还有些日光可用,但时间比我预料的要短,更别说能让我们优哉游哉了。而现在呢……我们该把她的瓷偶淹在什么水里?该死的依云矿泉水瓶里吗?倒别说,这主意挺不赖的——瓶子是塑料的,根据环保主义者的言论,天杀的塑料可以永远保存下去。但是,瓷偶绝对没法从小瓶口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