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这种在波士顿过冬、在波特兰避暑的生活成了一个规律。他们会在六月初驾着一辆破旧不堪的车子回到波特兰,冬天挣到的钱不管还剩下多少,都藏在备用轮胎里:有一年是七百块,另一年是两千块。回到波特兰后,如果有机会,他们就继续合伙上演一场骗局。其他时候布莱泽都在钓鱼,有时还会在树林里设一两个夹子捕猎。那几个夏天是他特别快乐的时光。乔治躺在阳光下,想把皮肤晒黑(他这简直是做梦,结果只是被太阳晒得脱了皮)。他看报,拍打蚊子,声援那些巴不得罗纳德·里根(他把里根称作“老白鬼”)一命呜呼的人。
乔治一眼就喜欢上了布莱泽,因为布莱泽是个笨蛋,而且不会掩饰自己。布莱泽不是那种精明过人的家伙,不是花花公子,不是那种躲在幕后操纵别人的骗子。他不玩台球,更不吸海洛因。布莱泽是个十足的乡巴佬,是个极好的工具。在他们共同生活的那几年里,乔治就这样利用着布莱泽,但从来没有滥用他。乔治就像一位出色的木匠那样喜欢顺手的工具——那些每次都让他如愿的工具。他可以瞧不起布莱泽,可以在布莱泽仍然睁着眼睛时放心地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并且知道自己醒来时,他们的赃物会一分不少地还在床底下。
布莱泽下一次获准打电话时立刻与乔治通了话,没有让对方付款,而是用他在黑市上卖香烟得来的钱付了费。他问乔治牙齿怎么样了。
“天哪,”布莱泽说,“我没有料到诚实的人会有这么多。”
“什么牙齿?”乔治气鼓鼓地说,“那该死的牙医大概把它们串了起来,像乌班吉女人那样挂在脖子上。”他停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拔了牙?什么人告诉你的吗?”
这是整个行动中最微妙的部分。布莱泽微微转过身,既要装出没有看钱包的样子,又要留意那只钱包。对于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旁观者而言,他似乎正全神贯注地查看几件凡豪森牌短袖衬衣。乔治已经给他仔细设计过。如果有诚实的人看到钱包,他们就得取消整个行动,转场去凯马特。他们有时候得换五六个地方才能成功。
布莱泽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干什么坏事被人逮了个正着一样,或者在小礼拜堂里手淫时被人看见一样。“是啊,”他说,“有人告诉我的。”
“你听我说,布莱泽。你星期五去领香烟,然后下星期四再把它们卖了。那时候大家都巴不得有烟抽。这才是你该做的。”
布莱泽高声喊了起来:“抓小偷!抓小偷!对,就是你!”
布莱泽照乔治说的去做,结果惊讶地发现人们为了几根香烟居然愿意付那么多钱,根本不会用乱石块把你砸死。
穿鳄鱼衬衫的男子弯脚钩住钱包,将它移到正在翻看的毛衣架子旁。然后,他将手伸进口袋,取出车钥匙,将钥匙丢在地上。哎呀。他弯腰去捡车钥匙,同时捡起了钱包。他将车钥匙和钱包一起塞进了裤子前面的口袋里,然后慢慢向外走去。
再一次:
他走进男装部时,将手塞进屁股后的口袋里,装出一副要看看钱包是否还在的样子,顺手把钱包往外拉了四分之三。当他低头察看下面架子上的几件衬衣时,钱包掉在了地上。
布莱泽出狱后和乔治一起向南游荡到了纽约,但他们俩都不喜欢这个城市。乔治的钱包被偷了,乔治觉得那是对他本人的侮辱。他们坐车去了佛罗里达,在坦帕市凄凄惨惨地过了一个月,身无分文,骗人的把戏也玩不成。他们只好再次回到北方,这次不是回到波士顿,而是回到了波特兰。乔治说他想在缅因州避暑,并且假装自己是个有钱的共和党浑蛋。
他们走进哈代百货后,布莱泽按乔治的吩咐,直接走向男装部。他没有带自己的钱包,而是带了一个不值钱的塑料夹子,里面装了十五美元,还有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大卫·比林斯,住在里丁市。
他们回到波特兰后不久,乔治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说杰拉德家多么有钱,说小杰拉德新娶的西班牙裔姑娘有多么漂亮。伯吉斯提到过的绑架一事又浮上了他的心头——干一笔大买卖。可杰拉德家没有孩子,当时还没有,于是他们返回了波士顿。
布莱泽也能让乔治那饥渴、紧张的神经平静下来。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乔治有一天终于明白,如果自己说:“布莱泽,你得从屋顶上下来了,因为我们得行动……”布莱泽就会照办。从某种角度来说,布莱泽是乔治永远买不起的凯迪拉克——如果道路崎岖不平的话,布莱泽会给他提供强有力的弹簧。
一直要等到他将钱包装进口袋,乔治说,然后再大声喊叫。
“乔治,你好像病了。”布莱泽说。
那天在哈代百货,他们像所有刚开张的人一样运气不错。一个男子慢慢走了过来,他身上穿了件衬衣,衬衣胸前还有一个鳄鱼标志。他看到了钱包,朝左右两边望了一眼,看看有没有人过来。没有人。布莱泽又拿起一件衬衣,举在胸前照着镜子。他的心在怦怦直跳。
“当然没有。我刚拔了四颗牙。痛死我了。”
“他们并不诚实,”乔治冷笑着说,“许多人只是害怕而已。你好好盯着钱包。如果有人趁你不注意把它拿走了,你只是丢了十五块钱,而我为你准备的那张假身份证却要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