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玛乔丽·瑟洛也排在队伍中。她的脸色显得很苍白,布莱泽为她感到难过。他真希望自己能过去握住她的手,可这念头刚一出现,他就面红耳赤,赶紧低下头,不安地移动着双脚。
“过来,”“牢头”说道。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鼓了出来,握着板子的那只手已经失去了血色。“过来,你这上帝的垃圾。”
布莱泽迟疑了一下,但他没有思考,因为思考对他来说是个漫长的过程。他转而向自己的本能求救。
“牢头”坐在办公桌后。哪儿都看不到他的保龄球衫。办公室里很冷,因为窗户全都敞开着,好让十一月那灿烂但失去了威力的阳光照射进来。“牢头”不仅是个保龄球迷,还对新鲜空气爱好成癖。这对来访的夫妇似乎对此并不介意。那干巴巴的男人穿着带垫肩的灰色礼服,系着一条狭领带;那冷冰冰的女人穿着件褶边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两个人的手都非常结实,青筋暴绽:他的手长满了老茧,她的手通红开裂。
时机还不成熟。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他又一次被叫进了考斯劳校长的办公室。黑板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布莱泽觉得这两个人形容枯槁,仿佛是被深秋的大风吹进屋的两片树叶。
他趴在了工作台上。这顿鞭打又狠又久,但他没有哭。后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才让泪水流下来。
“少啰嗦,否则会罪加一等。”
“他没有什么传染病吧?”鲍伊太太问。她说话的声音又高又尖,从她厚实的胸膛传出来,听上去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而她那对丰腴的乳房此刻正像希金斯沙滩旁的卷浪一样高高耸起。“没有肺结核什么的吧?”
鲍伊每年春天都会让自己的一头奶牛与弗兰克林·马斯泰拉家的公牛弗雷迪交配。棚子的墙上挂着牲口套,缰绳的一头连着一个鼻羁,他还把那牲口套称作“爱情套”。鲍伊从钩子上取下牲口套,握住鼻羁,手指插在鼻羁的格子当中,沉重的皮缰绳垂落了下来。
“下个月满十二岁。他在你家会是个好帮手。”
“趴到那张工作台上去。”
他的算术课从此结束。整个十月以及十一月的大多数时候,他不用再去第七教室,而是去了第十九教室。这对布莱泽来说没有什么。他的后背疼得厉害,两个星期后才能舒舒服服地平躺在床上。这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
他爱上的姑娘叫玛乔丽·瑟洛,是坎伯兰A区学校的七年级学生。她有着金色头发,蓝色眼睛,但是没有耸起的乳房。她笑起来很迷人,眼角会向上扬起。在操场上玩耍时,布莱泽的眼睛一刻也不会离开她。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感到胸中空空荡荡的,但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幻想着自己替她抱着书本,保护她,不让那些坏蛋欺负她。一想到这些,他总会感到脸发烧。
二十分钟后,他走出了“牢头”的书房,喘气时呼哧呼哧直响,鼻子在流血,但他没有掉一滴泪,也没有透露一个字。他成了赫顿之家的一个传奇。
兰迪事件以及遭鞭打后不久,乡村巡回护士有一天来到了他们学校,给学生们打预防针。学生们一周前就拿到了豁免表,那些希望自己孩子打预防针的家长要在表格上签字。手中拿着家长签字表格的孩子在衣帽间外排成了一队,一个个神情紧张,布莱泽也排在其中。鲍伊给学校董事乔治·亨德森打了个电话,问打预防针要不要钱。听说不要钱后,鲍伊在表格上签了字。
刚才那无可名状的东西就是愤怒,现在已经发泄完了,再加上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布莱泽走了过去。
鲍伊先生那双挑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他块头不小。你说他只有十一岁?”
“兰迪要咬我的脖子。我说过,不是它就是我。”
布莱泽脱了戴在头上的红袜棒球队的帽子。
“趴到工作台上去。”
“鲍伊先生和鲍伊太太,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小布莱斯德尔,把帽子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