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汽车翻过了第一个山坡,道路随后向左拐。车轮再次打滑,布莱泽再次在差一点失去控制时驾驭了它。方向盘自行转动了一下,但又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车轮随后又有了一点牵引力。积雪四处飞舞,遮住了挡风玻璃。布莱泽打开了雨刮器,但在雨刮器启动之前,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他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开车,又是惊恐又是兴奋地狂笑着。落到挡风玻璃上的雪被清除后,他看到正前方刚好是大门。大门关着,可现在已经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了,他只能将一只手放在睡梦中的婴儿的胸前,祈祷。野马当时的时速约六十多公里,而积雪的深度已经到了车门槛板那里。布莱泽听到一声巨响,随即感到车身在颤抖。这辆车的校正算是彻底完蛋了。板子开裂后飞了起来。野马的车尾猛地一摆动……车身一旋转……汽车停了下来。
布莱泽低下了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我该怎么办?”
布莱泽伸手重新发动汽车,但汽车的发动机颤动一下后就没有了声音。
汽车向前又行驶了一公里多之后,布莱泽在岔路口向右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三级公路,上面留有什么人开车时小心碾压出的狭窄车辙,随后便一直没有人经过这里。向前继续行驶四百米,过了孩子们当初称之为“甜蜜宝宝弯”(布莱泽多年前记得那名字的由来,现在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一段弯道,他终于看到前面的道路上横着一条铁链。布莱泽下了车,走到铁链前,稍稍一用力就将锈迹斑斑的挂锁从搭扣上拉了下来。他以前来过这里,只将锁在地上使劲摔了五六下就破坏了它那已经陈旧的机械结构。
“我说话结巴了吗?把他打发掉。他是个沉重的包袱。没有他你照样可以拿到赎金。”
他丢下铁链,向道路另一端望去。自从下了上一场大雪之后,就没有任何车辆在上面行驶过。布莱泽觉得只要先把车往后倒一倒,然后稍稍加速,野马车应该能冲过去。他可以过一会儿再回来把铁链重新横挂在道路上,他这样做又不是第一次。这地方总是吸引着他。
“什么?”
好的一方面呢?马上就要下雪了,雪可以掩盖他留下的车辙。
布莱泽竖起了耳朵。
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变得正常起来,几乎到了轻柔的地步。
“接近专案组的一位人士说,波特兰邮政局昨晚收到了一封信,有可能提出了赎金要求。邮政局立刻派专车将信件直接送到了杰拉德家。本地警方以及负责该案的联邦调查局特工阿尔伯特·斯特林不愿意就此事发表任何评论。”
“你想不出来的!”乔治提高了嗓门,几乎变成了咆哮,仿佛他正在忍受着痛苦。“难道非得让警察赶到这里,将子弹射进你脖子上面那跟着你到处乱跑的蠢脑瓜,你才会意识到这一点吗?布莱泽,你想不出来的!但我可以!”
布莱泽根本不关心后半截新闻。杰拉德家族已经收到他的信了,这就好。下一次他得给他们打电话。反正他忘记带报纸、信封以及调制浆糊的东西了。再说,打电话总是个更好的办法,速度更快。
“把这孩子打发掉。”乔治说,几乎像后来想起来又加上的一句。
他一屁股重新坐到车上,将车挂在倒车挡上,向后倒了将近一百米。然后,他将变速杆一直压到最低,猛地一踩油门。野马车果然名副其实,发动机一阵轰鸣,车主装在车上的发动机转速表已经显示超过了红线。布莱泽用掌缘将变速杆重新推到驾驶挡上,盘算着如果这偷来的小马驹真的开始使劲,他可以再放慢速度。
“哪里……”
车向积雪冲去。野马车想打滑,但布莱泽使劲将它拉了回来,拨正它的小脑袋。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向前驶去,而他的记忆半梦半真。他指望着这个梦能够让他避开隐藏在道路两旁积雪下的深沟,否则这匹野马就会遭殃。车快速向前冲去,积雪在车两旁翻飞,变成了两把白晃晃的扇子。乌鸦从用做柴薪的松林里飞起,缓缓划过灰蒙蒙的天空。
“赶紧离开这鬼地方。现在就动身。”
布莱泽挪动了一下双脚。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希望乔治能尽快从卫生间出来,因为他要撒尿,而他绝对不愿意当着什么鬼魂的面撒尿。“等等……我得想一想。乔治,如果你出去散散步……也许等你回来时,我们可以想出一个办法来。”
“下面是天气预报。盘旋在纽约州上空的低气压将向东移动,给新英格兰的居民带来今年最大的一场暴风雪。国家气象台已经发出了暴风雪警报,大雪最早将于今天中午开始。”
“我不是说把他送回去!”乔治吼了起来,“你以为他是什么?一只可以退回去的奶瓶?我在说杀了他!现在就动手!”
布莱泽拐进了136号公路,行驶了三公里后又拐入臭松路。汽车经过了一个冰封的池塘,他和约翰当年曾在那里观看河狸筑坝。他有一种梦境般的恍惚感。他看到了那座如今已经无人居住的农舍,他有一次曾经和约翰以及另一个长相像意大利人的孩子闯进去过。他们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了一摞鞋盒,其中一个盒子里装满了黄色照片——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各种姿势都有,里面甚至还有一张一个女人和一匹马还是一头驴做爱的照片。他们整整看了一下午,先是惊奇,然后有了性欲,最后是厌恶。布莱泽已经忘记了那个长相像意大利人的孩子的真实姓名,只记得大家都叫他“大脚趾”。
“可如果我把他送回去,怎样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