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么样?”鲍伊问。
“先生,我从来没有劈过柴。”
对于布莱泽来说,这简直可以算是尤维纳利斯式的机智,可约翰没有一丝笑意。他伸手使劲抓住布莱泽的胳膊,仿佛要将那胳膊的质地永远收藏在他的记忆中一样。“你不会再回来了。”
可布莱泽还是回来了。
鲍伊夫妇开着一辆旧福特皮卡车来接他。这辆车虽然几年前被油漆成了可怖的白色,原来的底色仍然依稀可见。驾驶室里能坐得下三个人,他们却让布莱泽坐在了后面的货舱里。他并不介意。看到赫顿之家渐渐消失在远方,直到最后不见了踪影,他感到万分高兴。
鲍伊家住在坎伯兰县一座破旧的大农舍里,一边毗邻法尔茅斯县,另一边毗邻雅茅斯县。农舍没有粉刷过,坐落在一条简易公路旁,上面一层层落满了从公路上刮来的尘土。屋子前面竖着块牌子,上面写着“鲍伊牧羊犬场”,左边有一个巨大的狗圈,里面的二十八条牧羊犬整天跑来跑去,不停地吠叫着。其中几条牧羊犬长了疥癣,身上大块大块地掉了狗毛,露出粉红色的嫩皮,任由这个季节最后几只臭虫啃噬着。屋子右边是一块杂草丛生的草地,再过去是一间巨大的马厩,里面养着鲍伊家的奶牛。鲍伊家占地四十英亩,大部分地方种着牧草,但还有七英亩土地上杂乱地生长着针叶树和阔叶树。
他们到家后,布莱泽拎着拉链包从皮卡车上跳了下来。鲍伊接过了他的拉链包。“我替你把包放好。你得劈柴。”
鲍伊太太笑了,笑得很含蓄,连牙齿都没有露出来。“算账的事归我。”她转身问她丈夫,“休伯特,你看呢?”
鲍伊先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吧。”
“小布莱斯德尔,请出去一下,”考斯劳说,“我过会儿再和你谈。”
结果,“牢头”根本没有征求布莱泽的意见,就让鲍伊夫妇成了他的监护人。
“我不想让你走,”约翰说。他坐在布莱泽旁边的小床上,看着布莱泽将自己少得可怜的几件私人物品装进一个拉链包里。如同这拉链包一样,大多数私人物品也都是赫顿之家提供的。
布莱泽朝他眨巴着眼睛。
鲍伊指了指马厩。一排之字形的棚子将马厩与房子连在了一起,中间几乎形成了一个庭院。其中一间棚子靠墙放了一堆木头,里面有枫木也有松木,树汁在树皮上凝结成了亮晶晶的水泡。柴堆前有一个刀痕累累的木砧,上面插着一把斧头。
“你得劈柴。”休伯特·鲍伊又说了一遍。
“哦。”布莱泽说。这是他第一次对鲍伊夫妇说话。
鲍伊夫妇看着他走到木砧旁取下斧头。布莱泽看了看斧头,然后将它搁在砧木旁的尘土中。那些狗不停地跑来跑去,吠叫着,最小的牧羊犬吠叫的声音最尖。
“我很难过,”布莱泽说,可他并不感到难过,至少不是真心实意地感到难过。他只是希望约翰能和他一起去。
“你前脚刚走,他们就会开始揍我,每个人都会揍我。”约翰的双眼在眼窝里飞快地转来转去,手指甲抠着鼻子旁新长出来的一个粉刺。
“他们不会的。”
“他们会的,你知道。”
布莱泽当然知道。他还知道他无能为力。“我得走了,我还没有成年。”他冲约翰一笑,“矿工,四十九,非常抱歉,克莱门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