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啰嗦,否则会罪加一等。”
鲍伊每年春天都会让自己的一头奶牛与弗兰克林·马斯泰拉家的公牛弗雷迪交配。棚子的墙上挂着牲口套,缰绳的一头连着一个鼻羁,他还把那牲口套称作“爱情套”。鲍伊从钩子上取下牲口套,握住鼻羁,手指插在鼻羁的格子当中,沉重的皮缰绳垂落了下来。
“休伯特!”她高声喊叫她的丈夫,“休伯特,哦,休伯特!真是个坏孩子!”然后,仿佛继续唱着刚才那首歌一样,“噢——噢——”
她猛地推开布莱泽,跑到了外面。鲍伊先生从棚子那里的一扇门走了出来,那张消瘦的脸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而拉得更长。他大步走到布莱泽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兰迪死了,”布莱泽的脸上毫无表情,“它冲我扑过来,我把它打倒了。”
“你等着!”休伯特·鲍伊说着便向他妻子跑去。
布莱泽脱下身上那件红黑格子的外套,在角落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靴子上的雪化成了地上的一小摊水。他不管。火炉发出的热气温暖了他的脸。反正是他劈的柴,他不管。
别的狗重新开始吠叫,布莱泽这才意识到它们刚才全都陷入了沉默。他拎起铁桶,走到食槽旁,将狗食倒了进去。要是换作以前,那些狗每次都会立刻涌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往里面加水,它们就会狼吞虎咽起来,还咆哮着,相互争抢最佳的地方。他毫无办法,反正狗不听他的。可是今天,当一条体形较小的牧羊犬向食槽冲来时,布莱泽看到了它那愚蠢的眼睛在发光,愚蠢的舌头从那愚蠢的嘴巴一侧垂下来。他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向它猛地挥去,它迅速向旁边一躲,速度太快,爪子一滑,侧身摔了一下。别的狗吓得退了回去。
布莱泽从水龙头那里接了两桶水,加了进去。“好了,”他说,“加了水了,去吃吧。”
看到别的狗向食槽冲去时,他回去查看一下兰迪。
兰迪身上的跳蚤正在离它而去,从它那变凉的尸体上跳下来,冻死在了沾满狗尿的雪地上。它那只好眼睛现在像它那只坏眼睛一样呆滞无神。这让布莱泽既感到有些惋惜又感到有些伤心。也许那条狗只是想逗逗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他真的吓坏了,确实吓坏了。他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鲍伊扶着他妻子走了进来。她用围裙捂着脸,高声抽泣着,那尖细的声音听上去像缝纫机发出的响声。
“给我到棚子里待着!”鲍伊说。
布莱泽开了门,鲍伊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布莱泽从两级台阶上摔到了院子里,爬起来后走进了棚子。棚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工具——斧头、锤子、车床、砂轮、刨床、打磨机,以及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棚子里还有汽车配件和一箱箱旧杂志,还有一把除雪用的铲子,前面有宽宽的铝制铲斗。那是他的铲子。布莱泽望着它,这把铲子将他对鲍伊夫妇的仇恨带到了极限。仅仅因为收留他,他们每个月可以得到一百六十美元,而他却替他们干活。他的一日三餐糟透了,还不如赫顿之家的伙食。这不公平。
休伯特·鲍伊开门走了进来:“我现在要揍你一顿。”
“那条狗向我扑来,要咬我的脖子。”
他低着头,拎着空桶向屋子走去。鲍伊太太在厨房里,将洗衣板架在水槽上,忙着洗窗帘,边干边用她那尖细的嗓子唱着一首赞歌。
“哦,别踩我的地板!”她一看到他就嚷了起来。那是她的地板,可刷洗地板的却是他,而且是跪在地上刷洗地板。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怨恨。
“兰迪死了。它向我扑来,我打了它一下,它死了。”
她的双手立刻从肥皂水里抽了出来,她尖叫道:“兰迪?兰迪!兰迪!”
她转了一圈,从火炉旁的钩子上一把取下自己的毛衣,然后向门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