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此后的七年中,乔治完善了自己的一些骗术,还发明了一些新的花招。他母亲百无聊赖地在一份法律文书上签了字,让他担任坦茜·拉克利的合法监护人,于是乔治就将这小婊子送进了学校。有一天,他发现她在注射海洛因,而且,天哪,她居然怀孕了。汉克·梅尔切巴不得不立刻和她结婚。乔治起初吃了一惊,后来一想也觉得这没有什么。这世界到处都有那种不遗余力地要向你证明他们多么聪明的傻瓜。
乔治一眼就喜欢上了布莱泽,因为布莱泽是个笨蛋,而且不会掩饰自己。布莱泽不是那种精明过人的家伙,不是花花公子,不是那种躲在幕后操纵别人的骗子。他不玩台球,更不吸海洛因。布莱泽是个十足的乡巴佬,是个极好的工具。在他们共同生活的那几年里,乔治就这样利用着布莱泽,但从来没有滥用他。乔治就像一位出色的木匠那样喜欢顺手的工具——那些每次都让他如愿的工具。他可以瞧不起布莱泽,可以在布莱泽仍然睁着眼睛时放心地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并且知道自己醒来时,他们的赃物会一分不少地还在床底下。
乔治笑了——不是他和汉克·梅尔切在一起时的那种笑容——然后说:“对,布莱泽,就像个化名。”
乔治的笑容让布莱泽感到很轻松。乔治的笑容里没有伤人的成分,也没有刻薄的意思。由于这个活只有他们两个人干,所以布莱泽即便说了什么蠢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用胳膊肘捅一捅乔治的前胸,脸上露出只有布莱泽不明白的笑容。布莱泽不知道如果真有第三个人在场乔治还会不会笑。他可能会说“浑蛋,你那该死的胳膊肘别碰我”。布莱泽意识到,自从约翰·切尔兹曼死了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乔治命苦,只能靠自己打拼。他出生在普罗维登斯市一家名叫圣约瑟夫的天主教医院的免费病房里。母亲未婚,父亲不详。医院里的修女建议他母亲将孩子送人领养,可她拒绝了。她要用这孩子来报复自己的父母。乔治在普罗维登斯的贫困区长大,四岁那年第一次骗人。他打翻了一盆枫树糖浆味道的燕麦片,母亲正准备揍他一顿,他却骗母亲说有个男人给她送来了一封信,就在过道里。母亲出去寻找时,乔治将母亲锁在门外,然后迅速从太平梯逃了出去。尽管母亲后来揍他时比平常更狠,他还是永远也忘不了知道自己成功后的那种兴奋劲,哪怕那只是短暂的兴奋。此后,他一辈子都在追求那种“我赢了你”的感觉。那种感觉虽然短暂,却总是那么美好。
他很聪明,却也很愤世嫉俗。他的人生经历让他懂得了许多,而这些都是汉克·梅尔切那样的失败者永远无法学到的。乔治十一岁那年,他和三个年纪稍大的熟人(他没有好朋友)偷了一辆汽车,从普罗维登斯一路兜风到了中央法尔斯城,后来被警方抓获。驾车的孩子十五岁,被送进了管教所。乔治和另外两个孩子被判缓刑。乔治还被狠狠地毒打了一顿,打他的是已经和他母亲住到一起的那个脸色憔悴的专门给人拉皮条的家伙。他叫艾登·奥凯拉赫,严重肾虚,所以大家都叫他“尿罐子凯利”。“尿罐子”不停地打他,直到乔治同母异父的妹妹尖叫着让他住手。
“你也想挨几下吗?”“尿罐子”问,看到坦茜摇头后他接着说,“那就把你的臭嘴闭上。”
乔治冲着汉克的方向摆了一下头:“汉克出来后又有了大计划。这次是马尔登的一个加油站。”
“是吗?”布莱泽问。
“是啊,算是这个该死的世纪的一笔大买卖。今天下午想挣一百块吗?”
“那当然。”布莱泽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能不能严格按我说的去做?”
乔治此后再也没有无缘无故地偷过车,仅这一次就足以让他懂得兴高采烈地兜风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一个没有欢乐的世界。
十三岁那年,他和朋友在一家沃尔沃斯商场行窃时被抓,又是缓刑,又是一顿毒打。乔治此后仍然去商店行窃,但他提高了自己的技术,再也没有被抓住过。
乔治十七岁那年,“尿罐子”给他找了份工作,让他坐庄玩地下彩票。当时的普罗维登斯正经历毫无意义、杂乱无章的复苏,还美其名曰经济欠发达的新英格兰各州的繁荣时代。当时的彩票生意非常兴隆,乔治也挣了不少钱。他买了名牌衣服,开始在账本上做文章。“尿罐子”以为乔治是个好孩子,有进取心,每星期三能给他带回家六百五十块。可乔治瞒着他继父另外私藏了两百块。
后来,黑帮从大西洋城来到了北方。他们接管了地下彩票业。当地一些原来已经玩到一定分上的庄主遭到了黑帮的清洗,“尿罐子凯利”便是其中之一。人们后来在一个汽车垃圾场找到了他,他的喉咙被割断,睾丸被塞进一辆雪弗兰比斯坎仪表板下的储物箱里。
失去了谋生手段之后,乔治去了波士顿,并且带上了十二岁的妹妹。没有人知道坦茜的父亲是谁,但乔治有自己的怀疑对象:坦茜和“尿罐子”一样长着翘下巴。
“绝对能。是什么样的活,拉克利先生?”
“乔治,叫我乔治。”
“是什么样的活,乔治?”然后他想起了那双炽热、急切的眼睛,“我从不伤人。”
“我也一样,只有蠢货才会胡乱开枪。你给我好好听着。”
当天下午,乔治和布莱泽走进了哈代百货。这是林恩市的一家百货商店,生意非常兴隆。哈代百货的员工人人穿着粉红色衬衣,只有衣袖是白色的。他们还佩戴着胸牌,上面写着“你好!我叫大卫!”或者“你好!我叫约翰!”乔治的外套里面就穿了一件这样的衬衣,他的胸牌上写着“你好!我叫弗兰克!”布莱泽看到后点了点头:“这就像化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