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女孩
她推开浴室再往后的门,看见了一间客房。里面光线很暗,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整齐得过分的大床,估计往上面扔一个五分钱硬币都能弹起来。是女佣铺的床吗?据观察答案是否定的,埃姆想。据观察从来没有女佣进入过这套房子。只有“侄女们”。
德凯摇摇头。“没有。以后也不会。这可不是R·J的风格。但他会像我一样提醒你——吉姆·皮克林不是什么好人。换做我是你,就会离他远远的。如果他邀请你进屋和他的新‘侄女’喝上一杯,甚至只是喝杯咖啡,记得要说不。如果他要你和他一起去海上兜风,更要坚决拒绝。”
与客房相对的是书房,陈设和其他房间一样简单。某个角落有两个文件柜,大书桌上除了一台盖着塑料防尘罩的戴尔电脑外空无一物。地板是普通的橡木板,没有地毯。墙上没有照片。唯一的窗很大,挂了百叶帘,透出可怜的一点点阳光。和客房一样,书房也透着昏暗和被遗忘的味道。
“谢谢你,”她有点感动,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笑着问他,“我父亲是不是让你看着我点儿?”
床边的墙上有张照片。
“好些了,”她说,“每天都在好转。”她转过身,朝小草屋的方向跑去,一面扬起手算作向身后的德凯告别。此时,一直停在凭栏上的那只苍鹭从她身边飞过,嘴里叼着一条鱼。
厨房的另一边是餐厅,那里有一张铺了玻璃的长桌,桌边摆了七把红色的枫木椅,原本第八把椅子该在的地方是空的。当然是这样。她看着位于长桌末端的空处,想起了一个细节:皮克林用刀抵在她的下眼皮上,说,好,很好,好,把她的眼角压得冒出一颗小血珠。当她说只有德凯知道她可能在碉堡里面时,他相信了,于是他把那把小刀——她当时认为是妮可的小刀——扔到了水池里。
“好。”他弯腰去拿报纸,又停下,从那顶可笑的帽子后面抬起眼来。“话说回来,你过得怎么样?”
所以,其实一直有一把刀可以威慑他。现在仍然有。在水池里。但她不能再回去。绝不。
他没有动。
雷声轰隆,几乎就在头顶。院子里除了那辆车(还有后备厢里的金发女郎),什么都没有。整幢房子看上去也很荒凉,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碉堡,就连周围随风摇摆的棕榈树也不能让它看上去柔和些。它太大、太荒、太灰,是幢丑陋的房子。
“我拿着餐叉。你要是敢追我,我就用它扎你。我会……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明智点,就待在原地别动。明白了吗?”
德凯有没有说过和皮克林在一起的女孩是金发呢?这是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然后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就不觉得吃惊呢?这似乎是个完全合理的问题,答案是德凯并没这么说过。他只是转转眼珠,说那是个年轻女孩,是他的“侄女”。
他还是没有动。
她又笑了,回答:“我也这么认为。女人们不像男人们想的那样会在雨中融化的。我会告诉爸爸你向他问好。”
她穿过房间,来到一个有五扇门的大厅,两侧各有两扇,最后一扇在里端。她经过的头两扇门是开着的,左侧是浴室,右侧是洗衣房。洗衣机是上开口的,盖板打开着,一件血迹斑斑的衬衫扔在盖口,一半在里,一半在外,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盒汰渍洗衣粉。埃米莉相信那是妮可的衬衫,尽管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如果真的是她的,为什么皮克林还打算清洗呢?清洗并不能去掉衣服上的洞。埃米莉记得自己当时认为肯定有十几个洞,尽管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对吗?
“我看最早也要五点才会下,”德凯说,“不过就算我说错了,你也没问题。”
事实上,她认为是可能的:发狂的皮克林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管去哪儿兜风我都没兴趣。”她说。她感兴趣的是完成自己在弗米利恩岛上该做的事情。她觉得差不多快完成了。“我最好在下雨前赶回去。”
她认为停在院子里的奔驰是SL 450,因为她父亲就有一辆相似的,只不过他的那辆已经很旧了,而这一辆还是崭新的。车是糖苹果的红色,即使是在昏暗的天色下也闪闪发亮。后备厢是打开的。一束金发从里面垂出来。头发上有血。
埃米莉从他身边退开,转身从厨房另一边的门离开了。她手里还拿着沾满血的扶手。
她原本要不减速地跑过去的——雷声已经越来越近——但她身上穿的又不是吉尔·安德森店里上千美元的小山羊皮上衣,只是运动服装店里的一套行头:短裤和耐克牌T恤。而且,她对德凯是怎么说的?女人们不会在雨里融化的。于是她放慢脚步,转过身,偷偷看了一眼,纯粹因为好奇。
8
366号原来就是碉堡。自从她到弗米利恩以来,这里的门还是第一次半开着。或者当她路过这里,朝桥边跑去时就已经打开了?她记不得了。她已经习惯了戴手表来计时,一只显示巨大数字的笨重家伙。很可能上次路过时她正在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