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从莫顿回来。浑身是汗。颤抖不止。但又是八块了。我修好了它。我！修好了它！它！感谢上帝。但是……

“请不要让我把它们放回原位，”他抱歉地说，但态度很坚决，“否则我马上离开。”

但是！

等我抬起眼时，他已经躺在沙发上了，手还是像上次那样交叉着放在胸前。而且，他同样也重新摆放了桌上的纸巾盒和花瓶，让它们对角相连。今天的花是白色百合。看到它们那样摆在桌上，我不由地想到了葬礼。

四十六更好。

“你一定很累吧。”我说。

八月十九日

“我把它们称作事件。共有六百零四个计数事件、八百七十八个触摸事件和两千两百四十六个放置事件。你会注意到，都是偶数。它们加起来是三千七百二十八，同样也是偶数。把每个数位上的数字加起来——三、七、二、八——得到二十，同样是偶数。一个好数字。”他点点头，像是对自己确认这一点，“三千七百二十八除以二，会得到一千八百六十四。一、八、六、四，各个数位上的数加起来是十九，一个强大的奇数，强大而糟糕。”他竟颤抖了一下。

我拿起电话想打给J.，告诉他我的问题，但我想了想，又把电话放下来。我能告诉他什么呢？除了1-207-555-1863是个糟糕的数字。

黑暗里有只眼睛。

“即使冒着沦落到我这一步的风险吗？这是有可能发生的。我是陷进去了，但我认为——我希望——我还没有变成像溺水的人那样慌不择路，把任何试图救我的人都拖下水。”

八月十二日

从来没有哪个病人这样问过我，也没有人以那样同情而又勉强的口气跟我说过话。但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我确定想知道。我的工作就是帮助他，而为了得到帮助，他必须先帮助他自己。

昨天真的看到东西了？真的吗？

“这里有两三千个条目吧。”我说。

安定比镇顽癫有效些，我想，只要我不过量用药。

“只是上周。”他的语气仿佛这完全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想，可能的确如此。一个被鸟群啄食的人是不会在意去年甚至上个星期的侮辱和伤害的；他关心的只有今天。还有，未来。愿上帝帮助他。

九月十六日

我告诉他我绝对无此打算。我拿起表格，恭维他说那些表格看起来非常专业。他耸耸肩膀。然后，我问他，那些数字是总的概数，还是仅仅记录了上个星期。

“是的，”他说，“这正是我来的目的。”他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疲惫地擦了擦脸，“但是，医生……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不知道。我以为自己当时知道，但我现在不知道。

我问他是否准备好告诉我去年八月发生了什么。

这段文字有四十一个字。

他没说话，也没有点头，却仍然以他的方式回答了我。泪水沿着他的脸颊一直流到耳旁。我不想加重他的负担，但我也意识到一个事实：如果不尽早开始——希拉妹妹会说，“别磨磨唧唧绕圈子”——恐怕他根本就无法进行下去。从他的外表可以看出，他的状况在恶化：衬衫皱皱巴巴，胡子也刮得潦草，头发长久没有修剪，而且，如果去向他的同事打听，我敢说得到的是他们心照不宣、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表格做得十分细致专业，但N.的精力已经快耗尽了。在我看来，除了直入主题，触及问题的核心以外，帕罗西汀或是百忧解或是其他什么药物，都没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