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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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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上床就寝。”

于是我走出车门去搬那棵树。那是一棵桦树,腐烂得厉害,几乎在我手里散了架。回到车里后,我又一次差点往后退。我相信,的确有一种力量把人牵引到光明的地方。但是,树搬走后,河水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蠢,但当时的感觉真的是那样——于是我放慢了速度,开着我的丰田越野车继续往前。

二〇〇七年七月十八日

然后,路中间有一棵倒下的树挡住了去路,我几乎就要掉头了。虽然几乎没有倒车的空间,但原本还是可以走回头路的。我离117号公路只有大概一英里,五分钟内我就可以离开那个地方。现在想来,我们生命的光明面存在着某种力量,正是那种力量当时在给我机会。如果去年那时候我掉转车头,我的人生将会完全不同。然而,我没有。因为那味道……它总让我想起童年。而且,小山的山顶现出了更多的天光。那里的树——有松树,更多的是白桦——肯定比别处少。我还想,“那边肯定是块空地。”若真是空地的话,很有可能是俯瞰大河的。还有一个想法是,那边会比较容易倒车,但比起这些,更能说服我向前的是,说不定我能拍到日落的安德罗斯科金河。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去年八月有几次非常壮丽的日落,的确如此。

不管怎样,N.在我这里已经结束了。没有什么书,也没有什么论文。“把这一页翻过去。”毫无疑问,那把钥匙可以打开路口的铁链,但我永远不会去用它。我把它丢了。

我想,我当时踉跄了一下。不是因为那块地的美丽,尽管它的确很美;而是眼前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很稀薄,几乎像是幻觉。然后。我看到草地上冒出了那些该死的石头。

“继而上床就寝。”已故的伟大散文家萨米·佩皮斯是这样说的。

天光渐渐隐退,太阳像个红红的火球,顶部和底端略平,悬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大河蜿蜒的河水在夕阳下像是一条血红而蜷曲的长蛇,据此大约八到十英里,但水流的声音仍穿过傍晚寂静的空气传到我耳边。河的另一岸是绵延的树林,蓝灰色一片,一直到遥远的天边。看不见一栋房子或是一条路,也没有鸟的叫声,就好像我穿越到了四百年前。或是四百万年前。白色的雾气从草堆上升起,飘得很高。没有人来打扰,尽管这是块广阔的田地,草也长得好,适合畜牧。暗绿色草丛里升腾的雾气看上去像呼吸一样。就像是土地本身是活着的。

傍晚照耀在这块地上的夕阳仍旧会是水手们最愿意看到的红色吧。会有雾气从草丛中升起吗?也许。从绿色的草中。不是黄色的。

我沿着路往回走,这次成功地战胜了回头看的冲动。再回头有什么意义?八块就是八块。八块就是好的。

我又拍了四张照片——加起来是九张,也是个坏数字,虽然比五稍微好一点——当我放下相机,再次用肉眼看去时,我又看到了石头上的脸,它们斜着眼,咬牙切齿地冲我露出狰狞的笑容。有些是人脸,有些是野兽。我数到了七块石头。

我决定放弃写那篇论文。最好还是把关于N.的整件事就此结束。重要的在于我真的去了那里,并面对了——关于这点的真实性,我是确定的——存在于我们每个人心中,不管是B.医生或是N.会计的疯狂。一战的时候人们是怎么说的?“去看大象。”我已经看过大象了,但那并不意味着我要把大象画出来。在我的情况中,就是写篇论文来描述大象。

我拍了几张照片。好像是五张。不是个好数字,可惜我那时候并不知道。然后,我后退了几步,想把七块石头都拍进去,而当我对焦时,我发现,事实上那里有八块石头,围成了一个圈。可以看得出来——只要你用心去看,就能看出——它们是地下某个地质结构的一部分,要么是万古之前突出地表的,要么是距今稍近些时候被洪水冲刷出来的,阿克曼地有一个向下倾斜得很厉害的陡坡,所以我觉得有第二种可能性的存在,但它们似乎也是某个规划的产物,就像德鲁伊之圈里的石头一样。尽管上面并没有雕刻的图案,只有自然力作用的痕迹。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后来我在白天的时候重返那里再次确认过,结果只看到石头上的沟壑。仅此而已。

要是我说我认为看到了更多东西呢?哪怕只是几秒钟……

然后,世界上有些地方,盖在上面的布破了,露出了现实。下面的脸在向外张望……但不是尸体的脸。如果那样反倒好了。阿克曼地就是那样的地方,难怪那块地的主人要挂个不得入内的牌子了。

今晚的安德罗斯科金河还会是红色的,像是一条盘亘在已死的产道中流血的长蛇。(想想看!)我想看到那个景色,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承认这一点。

现实是神秘的,博恩森特医生,日常所做之事和所接之物是蒙在上面的一层布,盖在了它的黑暗和光明。我想,在死者身上蒙一块布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死者的脸就像是一扇门。这扇门对于我们目前是关闭的……但我们都知道,它不会永远关着。总有一天,它会向我们打开,每个人都会走进去。

我只是累了,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好的。明天早上说不定我甚至会愿意重新考虑一下论文,或者一本书。但今晚不行。

我看到了一棵树上挂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阿克曼地,禁止狩猎,不得入内。再往前走,先是左边的树渐渐稀少,后是右边,再后来,就看到它了。我目瞪口呆,几乎记不得是怎么关掉引擎走出车门的,也记不得要拿相机。但我肯定是本能地抓起了相机,因为等我走到阿克曼地的边缘时,我发现相机就在我手上,背带和镜头包挨着腿。我的心像是被击中、被穿透了,一下子被抛出了日常生活的世界。

当时,我以为这些都是我的想象。眼前的景色广阔宏伟,绝世独立,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看上去顶多还有四十分钟就会落下的太阳会永远这样悬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空气像是被蒙住了一样,什么都看不真切。我以为是这些因素让我在什么都没有的石头上看到了脸,纯属巧合。现在,我的想法不一样了,可是已经太迟了。

是的,确实如此。但是等等,那也只能说明控制可怜的N.的幻觉有多么强大,以任何临终遗言都没办法做到的形式解释了他的自杀。然而,有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去碰,很可能此类的病例就是如此。但那黑暗……

我走到最近的一块石头面前,它是最高的两块之一。起初,我觉得上面刻着像是脸的图案——不是人脸,而是野兽和怪物——但当我稍微变动位置,便发现那不过因为傍晚的光线加重了阴影,使它们看上去像……像任何东西。事实上,当我在新的角度站了一会儿后,我又看到了新的脸。一些脸有点像人,但同样恐怖。不,应该说更恐怖,因为人类总是更恐怖的,你说呢?因为我们了解人类,我们理解人类。或者说我们自认为如此。这些脸看上去又像尖叫又像大笑。也许是同时在做这两件事情。

那风口——通道,那被察觉的——

一共有七块石头,或许是七块,最高的两块大约有五英尺高,最矮的大概三英尺,其余的介于这两个高度之间。我记得自己走向最近的一块,但这段记忆就像是在清晨的阳光中回忆昨晚做的梦——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你当然知道,梦肯定是你每天工作都要打交道的。但那不是梦。我能听见草被风刮着在我的卡其裤子上蹭来蹭去,能感觉到膝盖以下都潮湿了黏在腿上。时不时地会有树枝——地里零星生长着一些漆树——挂住我的镜头包,挣开后会更重地撞在我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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