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
“这个地方会被拆毁,你们将无处可去!”薇拉哭喊道,“无处可去,明白吗?”她用两个拳头抹去了脸上愤怒的泪水,“为什么不跟着我们进城呢?我们会带路。至少,那里有人……有灯光……还有音乐。”
“妈妈,我想听音乐。”帕米·安德森说。
“让她住嘴!”露丝声音含混地哭喊道。
薇拉靠得更近,双眼在她漂亮的小脸上闪闪发光:“等破碎机离开,垃圾车把这个车站——这个老车站——的废墟拖走后,你们会在哪里?”
“让我们清静清静,求你,”亨利说。
“亨利——就像那个唱诗班的女孩对主教说的,逃避不是埃及的一条河。”
自始至终就不喜欢薇拉的厄休拉·戴维斯朝前跨了一步,人未到,下巴先至。她吼道:“滚开,惹人嫌的女人。”
“她是什么意思?我们死了?她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露丝·兰德问大卫,让他崩溃的并不是她谴责的语气,而是她把脸贴在身着灯芯绒夹克的亨利肩膀上之前眼中的神情。因为,她也知道。
“露丝,”他说,“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不安——”
“那就住嘴!”她叫道,声音哽咽含糊。
大卫看到,除了海伦·帕尔默,所有人都面带怒气和敌意地看着他。海伦坐在丈夫和姓莱因哈特的女人中间,后者的名字很可能是萨莉,头向下一顿一顿地嘟囔着。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荧光灯下……只不过,他眨眼之后,荧光灯不见了。月光从钉窗木板的缝隙中透过来,滞留的旅客们只剩下晦暗的身影。兰德夫妻没有坐在长椅上,而是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旁边是一小堆空的可卡因玻璃瓶——看来,强效可卡因甚至已经渗透到了约翰·福特式的乡间了——距离海伦·帕尔默蹲着嘟囔的地方不远处,墙上有个褪色的圈。大卫又眨眨眼,荧光灯回来了。那座大钟,盖住了墙上的圈。
亨利·兰德说:“我想你还是走吧,大卫。”
薇拉猛地转过身:“你们难道都不明白?你们死了,我们都死了,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越难到别的地方去!”
“她是对的。”大卫说。
“当然,就算她说月亮是乳酪,你也认为是对的。”厄休拉说。她约莫四十岁,身材高挑,面容好看而严厉,让人生畏。“你对她言听计从,可这并不好笑。”
杜德利再次发出驴子般的笑声,姓莱因哈特的女人抽了抽鼻子。
“你们让旅客们心烦意乱,你们两个。”说话的是总摆着一副抱歉表情的乘务员拉特纳。他以前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大卫眨眨眼,车站的灯光再次消失,月光重现。他看见,拉特纳的半个脑袋不见了。剩下的半边脸被烧得焦黑。
“就听我说一分钟,亨利。”薇拉说。
亨利扭头看着她,大卫清楚地看出他眼中的厌烦。就算亨利曾经对薇拉·斯图亚特有过些许好感,现在也没了。
“我不想听,”亨利说,“你让我的妻子不安。”
“对。”一个头戴西雅图水手队球帽的胖小伙说。大卫想他大概是姓奥卡西,反正是个有撇号的爱尔兰感觉的姓氏,“闭嘴,小姑娘!”
薇拉朝亨利弯下腰去,亨利往后躲闪了一下,好像她的呼吸都是有毒的。“我听凭大卫把我拖回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个地方要被拆了!你听说过落锤破碎机吗?你那聪明的脑袋当然明白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