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个谋杀动机
“我以为你睡着了。”陆凡一感到惊讶。
天还没有亮,阴霾的天空像一团厚重的棉花塞在他的胸口,他感到呼吸困难,双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他连忙靠边停车,扶着车门在街边坐下来,久久才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凌晨6:50,重案二队的办公室看上去像被秋风扫过的荒凉野地,十几个民警闷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提着黑色的垃圾袋,推门进来,一声不吭地将桌上满得快溢出来的烟灰缸倒进垃圾袋中。
清洁工离开的时候,陆凡一刚好进来,他在沉默不语的一堆人中一眼就找到了欧阳嘉。她闭着眼睛,觉得冷似地双手交叉着抱着身体,靠在椅背上,仍旧穿着昨晚的红色礼服。
陆凡一长时间地看着她,有那么一刹那,仿佛不认识她,心重重地震了一下。一夜之间,这个美丽的女人似乎老了几岁。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因为620连环杀人案重返重案队,推开会议室的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很美的女人,坐在长长的会议桌对面。那一刻,他感到她冰冷的注视,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她的目光是手术刀,能把人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剥开来研究,一如他自己研究那些杀人犯。然后,她走上台,用幻灯片向他介绍620连环杀人案的案情。从那时起,他们建立了职业上的联系。在之后的工作接触中,他清楚地感觉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却不明白为什么。
周琳拉下口罩,笑了笑,“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陆凡一点点头,离开验尸间的时候,他瞥见另外两张桌台上那两具年轻的尸体,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男孩子喉咙上有很深的一刀,那是致命的一刀,几乎把他的整个脑袋切了下来。而另外一个女受害人身上伤痕累累,那些密密麻麻的刀伤深浅不一,大部分集中在手臂上,凶手似乎把追逐一个正在哭泣尖叫的受害人当成了某种享乐。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慢慢地变得冷峻——某个男人、某个女人、某个小孩、某个老人,全部都是一样悲惨的下场,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一个错误的地点,只要某个人手痒了。
周琳抬头的时候,发现陆凡一正出神地盯着那两具尸体,随口说道:“那名男死者很幸运,一刀毙命。但那名女死者,你看看那些刀伤,太遭罪了。警察找到她的时候,一条沾了血的牛仔裤扔在三米开外的树丛里,她的衬衫和内裤都不见了。哦,对了,凶手还割掉了她的舌头。”
最后一句话,让陆凡一猛地打了个激灵。
现在,看着眼前的欧阳嘉,很难想象她曾让他如此讨厌以至于针锋相对。她看上去孤独而绝望,鲜红的礼服沾满了灰尘,一缕缕头发不受控地四散凌乱,她眉头深锁,那是愤怒、是忧虑,是一颗紧绷的心和无法言说的痛楚堆积产生的深深的褶皱。
“我买了早饭!”陆凡一把袋子放在会议桌上,是他刚才在街边买的包子和油条。
会议室里的几个民警沉默着,谁都没有动。经过了那样弥漫着血色的漫长一夜,谁也没有胃口。
陆凡一提了一小袋走到欧阳嘉面前,看着她憔悴的睡颜,忽然不忍心叫醒她。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她突然开口,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又是一起死前受到追逐、并割掉受害者舌头的谋杀案。这与李宁让他调查的案子和半年前上海大剧院的那起案子,有十分雷同之处。
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陆凡一钢铁般的冷静掩饰了他的愤怒,他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验尸间显得格外响亮:“凶手强奸了她,然后又砍了她,是这样吗?”
“尸体化验结果显示,没有精子存在,体内也没有被入侵的迹象,显然,凶手脱去她的衬衫和内裤,不是为了性侵害。”
开车离开法医大楼的时候,陆凡一的脑海中又出现那些刺伤、砍伤的景象,还有许建东脖子上那个看起来像张大嘴打哈欠的伤口。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浑身肮脏污秽,停尸间里死尸的恶臭黏腻在他的衣服里、头发间、皮肤上。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气味可以和这个比拟,它令人联想到醋腌螃蟹。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