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方证人
我醒来时,又冷又湿,头痛欲裂。右耳后面有处瘀伤,没有流血。我被人击昏了。
“我没注意。大概十一点半,或者十一点四十五分。我一点十五的时候回到办公室报到,就在从卡利龙把车子拿回来后。昨晚我们足足花了一个小时从海边开车进城。在杂货店里说了十五分钟话,也可能更久些。”
4
“那样算算,你见他时大概半夜了。”欧斯说。
一辆精心装饰的轿车停在店前,我把车停在它后面。我下了车,看见一个没戴帽子的人坐在柜台边,和一个穿蓝罩衫的店员相谈甚欢。他们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我正要走进去,又停住脚步,再看了一眼那辆打扮俏丽的轿车。
“都是因为他们说到我女儿,”史耐德盖着毛巾说,“我才发了疯。他们说如果我不照他们的话做,就回来抓她。”
我从那里开上德卡仁斯大道,这条街是奥林达的主干道,它的名字用以纪念很久以前卡纳斯居住地的建造者。没走多久,出现了城镇、高楼、死气沉沉的商店、安着夜用门铃服务的加油站……最后是一家还在营业的杂货店。
欧斯说:“好,汤姆。我们就从头听起。”他往嘴里放了一支小雪茄,怀疑地看着史耐德,没有点燃。
我在大雾里摸索,没找到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人,干脆放弃了。我沿着房子空旷的一边走向一排棕榈树,一盏拱形老式马灯忽明忽暗,嘶嘶作响,这盏灯挂在一个巷口,而我那辆一直用来代步的一九二五年马蒙旅行车停在那儿。我先用一条毛巾擦干座椅,接着启动引擎,吭哧吭哧开上空旷的大街,街道中间满眼是车轮碾过的痕迹。
他大概二十八岁,上身有些瘦削,一张健康的红脸,相当诚实的眼睛,双手很脏,看起来不像赚什么大钱的人。他穿着一件灰色绲边金属扣的外套,裤子很不搭。
“我就知道我会宰了他们!”他大吼着,“我就知道我会干倒这些下流胚子!”他住了口,脸开始变色——变成绿色。他缓缓弯下身子,放下来复枪,两手撑着弯曲的膝盖。
我叫了一杯七分满的纯咖啡,加上很多黑麦酒;一口喝下,等上一分钟,暖暖身子。然后我上下打量了这位不戴帽子的人一通。
欧斯说:“老弟,你最好找个地方躺下来。如果我没看错,你快要吐了。”
我收起手电筒,走进杂货店。店里一边摆着酒架。穿蓝罩衫的店员卖了我一品脱的加拿大黑麦酒。我拿到柜台打开。柜台前摆了十个位子,但我坐在了那位没戴帽子的人旁边。他开始在店面的镜子里非常仔细地打量我。
我坐进一张非常硬的温莎椅里,看着廉价的新地毯。
我低头摸摸口袋,自然,枪已经不见了,不过不见的不只这一样——随之消失的还有这次经历好玩的念头。
“我正在看杂志,等着吃饭,然后去上班,”史耐德谨慎地说,“我女儿去开门,他们拿枪对着我们,把我们都逼进这里。然后关上窗户,拉下窗帘,只留一幅开着。那个墨西哥佬坐在那里往外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大块头坐在这边床上,叫我把昨晚的事情说给他听——说了两遍。然后他说我得忘记我见了谁,和谁一起进城之类的事,这样就会没事。”
我站起来,看清自己在两棵被雾打湿的树之间,离车道几码之遥,我的鞋跟上有些烂泥,看来是被人从小径上拖到这里的,但拖得不太远。
欧斯点点头说:“这个人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10
车子登记的是卢·哈格的名字。
史耐德躺在小木屋家里客厅的沙发床上。额头放着一条湿毛巾。一个蜜色头发的小女孩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一个年轻妇人头发稍微比小女孩的颜色暗些,坐在角落,疲累而欣喜地看着史耐德。
这是一辆别克,颜色在白天看应该是尼罗绿。有两盏探照灯,前面挡泥板黏着细镍棒,上面突出两盏小小的蛋形琥珀灯。司机座椅那边的窗户被摇下了。我回到马蒙那儿,拿出手电筒,头伸进别克,扭开驾照盒,把手电筒探进去照了一下,然后关掉。
我们进来时很热,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所有的窗帘也拉下了。欧斯打开前面的两扇窗户,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灰车。黝黑的墨西哥人坐在前座,没有受伤的手抓着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