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方证人
我走过去,挤到栏杆边。两个靠近我的庄家手把头靠在一起,眼睛朝斜下里望着。其中一个缓缓地在静止的轮盘上来回移动一个耙子,他们都盯着红发女郎看。
我说:“卢·哈格在停尸间,卡纳利在躲警察。否则我们就都聚在一起了,所有的相关人士。”
然后一个非常清晰、礼貌、带点外国口音的声音清楚而大声地说:“夫人,请您耐心点……卡纳利先生马上就来。”
女郎说:“这是你们的钱,小气鬼。你不想要回去吗?”
杜尔说:“好极了,人都来了。”然后愉快地咯咯笑起来。
负责的荷官露出冷冷的木讷的笑容。他很高,黝黑,满脸不在乎的神气。“庄家不能收你的赌注,”他的口气冷静确定,“也许卡纳利先生……”他耸耸平滑的肩膀。
穿着圆摆外套的人托着一盘鸡尾酒进来,递给每一个人,把放有调味罐的托盘放在葛林小姐旁边的矮几上。之后他又走了出去,小心地关上门,好像害怕把门打破似的。
“快点转这轮子!你们收钱收得很快,就是不喜欢掏出来。”
他忽然微笑起来,又突然板起了脸,好像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笑过似的。他用一种沉闷挖苦的语调说:“晚安,葛林小姐。你一定得让我派人送你回家,我不希望看到钱落入坏人的荷包里。”
房子是方形的两层老式红砖建筑,美丽的院子,红砖围墙上面装饰着一圈白色石头。一辆闪闪发光的黑色大轿车停在一旁的出入口。我沿着红色标记上了两层阶梯,一个苍白瘦削、身穿圆摆外套的人带我走进宽敞安静的大厅,里面都是深色的老式家具,在大厅尽头可以瞥见花园的一角。他带着我穿过大厅,又沿着另一个直角的大厅穿行,最后带我轻轻走进镶嵌装饰板的书房,里面的朦胧的灯光映衬着渐浓的暮色。他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儿。
他走到荷官背后,停在中间桌子的一角旁,瞄着红发女郎,两根手指捻着八字胡的尾端。他的指甲带点紫晕。
房间尽头的落地窗大部分都开着。窗外一排静静矗立的大树后面,露出一线黄铜色的天空。树前面一个洒水器缓缓地在一片已经暗下来的草地上方打着转。墙上挂着大幅色调阴暗的油画,一个偌大的黑色书桌一端摆着一排书,旁边有很多深陷的座椅,沉重柔软的地毯从这端的墙边延伸到另一端墙边。空气里隐约透着上好雪茄的香气,混合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和湿土香。门打开了,一个带着夹鼻眼镜长相有点年轻的人走进来,对我客套地点点头,暧昧地看了一下四周,说杜尔先生立刻就来。他又出去了,我点了一根香烟。
这排桌子尾端的门被打开了,走出一个瘦高苍白的男人,直直的黑发毫无光泽,高高的前额皮包骨,扁平的眼睛深不可测。细细的八字胡修成两条几乎成直角的线,撇到嘴角下方正好一英寸处,颇有东方气质。他皮肤很厚,苍白得发亮。
我们都喝着酒,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严肃。
她的声音单调,好像同样的事情已经说了很多遍。
我说:“人都到了,只差两个人,要不咱们就达到最低法定人数了。”
她穿着一袭高领的黑色晚礼服,双肩线条优美,皮肤雪白,说不上十分美丽但也称得上漂亮。她靠在轮盘前的桌子边缘。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身前有一大堆钱和筹码。
杜尔厉声说:“什么?”头偏向一边。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比斯利走进来,微笑着经过我身旁,坐在窗户边。然后杜尔进来,后面跟着葛林小姐。
“去他的卡纳利!我手气正旺——我要保持好手气。”
杜尔手臂上揽着他的黑猫,脸上还有两道可爱的抓痕,右颊贴着发光的胶布。葛林小姐的衣服和我早上时看到的一样。她看起来脸色晦暗,疲惫无神。经过我身边时,一副从没见过我的模样。
卢·哈格在她身旁舔舔嘴,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臂上,两眼热切地盯着那一堆钱。他轻声说:“等卡纳利来……”
杜尔把自己塞进书桌后面的高背椅,把猫放在面前的桌上。猫慢慢走到桌角,开始舔肚子,动作冗长夸张,却正经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