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方证人

一个鹅一般蓝色眼睛，锈红色头发，留着中分发型的人正趴在桌上填表格。他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露出笑容。

我和杰姆·度雷握手，他是洛林公寓白班的职员。我掌心塞过一张折好的二十元钞票，他把手放进口袋里，说很乐意看到“汤普森小姐”不受打扰。

我说：“嗨，兰登……记得沙隆的案子吗？”

我说：“橡皮筋可能有些松了。”然后出了门，把门锁上，镇定一下自己，等着子弹飞出来，但是没人开枪。我这唬人的一招经不起考验，恰如周末结婚戒指上的镀金一样单薄。这招得以奏效完全是因为杜尔的默许。

我乘自动电梯上去，慢慢沿着长廊来到左边的最后一扇门前。我敲敲门，没有回音，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于是用葛林小姐的钥匙开门进去。

我出了屋子，发动马蒙，掉转车头，一路滑过山坡，直到下来回到公路上。后面没有什么声音追赶我。

我绕到一条两边钉着高高木板围墙的巷子，许多凹进去的地方随便搭着车库。我停在一个写有“出租房屋”的牌子旁边，从两个垃圾桶中间走进荷巴道的混凝土院子，院子沿街。一个男人正把高尔夫球杆放进两门车的后座。大厅里一个菲律宾人拖着吸尘器在吸地毯，一个黝黑的犹太女人在电话总台上写着什么。

等我回到混凝土公路桥时，已经过了两点。我一手开车一手擦拭着后脑勺上的汗珠。

“再仔细盘算一下你的生意。如果你在后面多保护保护我，也许我就跟你一道……还有，如果你像你自己说得那么厉害，几个小时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大厅的菲律宾人拿着吸尘器已经走了三码路。我靠在柜台的电话总机旁边。

“这倒是个不赖的主意，”杜尔说着，咯咯笑起来，然后对比斯利说，“把枪收起来，钥匙还他，还有他的枪——你今天得到的那一把。”

我走回客厅，看看壁床后面，站了一分钟，便离开了公寓。

比斯利叹了口气，非常谨慎地把手伸进裤子，把我的钥匙夹扔过来丢在桌子边缘。歪嘴的家伙伸出一只手，掏掏口袋，我稍微放松了对杜尔脖子的控制。他拿出我的枪，把它扔在地上，然后踢过来。

荷巴道其实是整个街区公寓建筑中的一栋，共有六层楼高，前面被漆成浅黄色。整条街两边都停了很多车。我缓缓地开过去，仔细查看。整个街区看起来不像因为最近发生什么事情而骚乱过的样子。一切都很平静，天气晴朗，停放的车子也很安详，好像回家的感觉。

停尸间在长长的、明亮安静的走廊尽头，在郡立大楼大厅的后面探出的一个建筑里面。走廊尽头有两扇门和一面空空的大理石墙。一扇门的玻璃上写着“验尸间”，门后没有灯光。另一扇通向一间小小的、令人愉快的办公室。

于是我便离开了。午间的报纸没有报道荷巴道上的卢·哈格的消息。

小餐厅和厨房除了该有的东西，其他什么也没有。卧室的地毯色彩令人愉快，墙壁漆成灰色。角落的垃圾桶四周有很多垃圾，梳妆台上有一把折断的梳子，上面有几根红色头发。橱柜内除了一些杜松子酒瓶外，空无一物。

我从杜尔背后伸出手，拿了我的钥匙和地板上的枪，侧着身体挪向房间门口。杜尔用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我。比斯利的身体跟着我转，我靠近门边时，他闪到一旁。另一个人则竭力控制着自己。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面镜子位于一张壁床的背面。穿过房间，从窗户向下看，下面的壁檐从前是墙顶，往前接通防火梯。瞎子都可以走过来。但梯子上落满灰尘，上面并没有什么足印。

我到了门口，转动锁上的钥匙。杜尔做梦似的说：“你就像皮筋尾端的橡皮球，跑得越远，弹回来得越快。”

没有人死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