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克莉丝汀站起身把胳膊肘立在办公桌中间。萨帝厄斯依葫芦画瓢,站定,把身体的重量压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上。两只手紧扣在一起,开始较劲。他鼓足力气,握紧她的手,使劲下压,想把她的手放倒——徒劳无功,她的手就好像一把四英寸的铁制扳手,纹丝不动。她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看表,“你希望我什么时候结束你的痛苦?”她气都不喘地问道。他正要回些自作聪明的漂亮话,她的二头肌突然发力,将他的手背拍在了桌面上。“还需要三局两胜吗?”她平静地问。
艾米琳对他们这样的安排感激不尽。她在狱中享受的是模范囚犯的待遇,萨蒂厄斯给她买了一台小电视,狱警不断送来从海恩斯杂货店买来的报纸和杂志。两个月来,她天天吃银顶饭店的菜肴,食物已经索然无味,却能填饱肚子。因为缺少运动,她甚至长胖了。以前,她每晚在饭店忙碌八个小时;现在,她整日呆坐在监狱牢房里,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脂肪日渐增多,厌恶不已。查理·奥尔迪曼偶尔会送来妻子做的拿手菜;有时候萨蒂厄斯也会顺道带一包麦当劳汉堡和薯条,让她换换口味。艾米琳心中感激,可仍然每天掉泪,在夜里哭着睡去。
“来掰手腕?”他提出,“试试嘛。”
胸口被刺的字还是没有褪去,这又给她平添了痛苦。无论她洗澡时怎么擦拭,都洗不掉一丁点墨迹。看样子,从今往后,她和维克多是分不开了,这让她万念俱灰。她从未真正喜欢过维克多,也没有非常讨厌他。和大多数有钱人一样,维克多认为自己有资格随心所欲地消费任何东西。谁知道呢,艾米琳想,如果自己突然中了彩票,说不定也会那样。她从来没想过要一夜暴富,虽然萨蒂厄斯有几次曾说,等这个案子一结束,他就会帮她提起诉讼。他没说要起诉谁,只是说要起诉。自从最初的维克多·哈罗案因维克多的死而不了了之以后,她就再也不指望能因为自己身体遭受的伤害获得什么补偿,更别说她所受的牢狱之苦以及可能的死刑所带来的日日煎熬。这些苦甚至也不算什么,真正让她恐惧的,是杰米将永远失去母亲。她无法承受这种想法所带来的痛楚,只能用泪水缓解。
克莉丝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坚持锻炼。而你没有。”
“强大陆军,挑战自我<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30_1">1</a>。我服了兵役,兵役造就了我。论扳手腕,我们家乡那些干农活的人都赢不了我,大多数运动员也都不是我的对手。”
罗兰达·巴雷收起资料,一声不吭地走了。到门口时她又转过身说:“律师先生,想做交易也没门了。期限已过。”
“是的,”他对克莉丝汀说,“我没有服过兵役。”
“我知道,”萨帝厄斯闷闷不乐地回道,“何况我们也没打算做什么交易。你要是还有更好的差事,就别转悠在这里等我的回复了。”
萨帝厄斯回想起从法学院毕业的第二天,面试海军陆战队军法署成员那次狼狈的尝试。他们说,他可能会被派驻夏威夷,在这之前,得在航空母舰上或者阿留申群岛最南端的岛屿上服役两年,去哪里他可以自己选。他胆怯地退缩了。在浏览了一遍招聘会上剩下的职位之后,他决定自己创业。其他没人愿意雇他,他又不想在阿拉斯加州待上两年把睾丸冻坏,或者因为适应不了海上的颠簸而在航空母舰的医务室里苦熬两年。
一股惨淡的气氛笼罩在希卡姆郡警察局和监狱的上空,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克莉丝汀张开手掌,放在律师的办公桌上。萨帝厄斯将右手搭在她的手上。他猜对了:她的指头要长出一截。“我说对了!”他叫道,“你的手比我的大!”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30_1"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30_1">1</a> “Army strong.Be all you can be.”为美国陆军征募宣传标语。
“把手抬起来,”萨帝厄斯对克莉丝汀说,“快点,拜托啦!”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30_2"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30_2">2</a> Presumed Innocent:美国悬疑电影,1990年出品,由哈里森·福特主演。
他曾决意要赢下这场官司,只是究竟怎么赢?他需要一些时间,一些机会来创造一些合理的疑点。但要从什么方向入手,他毫无头绪。萨帝厄斯步履缓慢地回到办公室。
“嘿,当我练二头肌、练三头肌的时候你在看书。我的优势是这里,”她示意自己的身体,“而你的优势是这里。”她又指指脑袋,“任何东西都是用得越多越发达。你又没在部队服过役,对吧?”
* * *
“可恶,”萨帝厄斯揉揉肩膀,“可恶!”
每周日下午,他们都会安排杰米去看望母亲。警察将艾米琳和杰米安排在律师会议室见面。母子俩每次在仅有的一个小时里有说有笑,却又泪水涟涟,时间一到,杰米就不得不跟着克莉丝汀离开,而艾米琳则哭喊抽噎着被押回监狱。每周三晚上他们还有一次非正式的团聚,警长每次都会带来一台便携式电视机,克莉丝汀会带来几盘录像带,让母亲陪着儿子一起看看节目。他们还准备了饼干和牛奶,这对母子至少在这一个小时内,把分别的痛苦抛到脑后,欢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