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爱欲因子
“我们继续合作,而你不会神情恍惚。”
“噢,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你说那一吻什么都不是,那我也无所谓。”
“你确定?”
她还记得当时的伤痛。那种老掉牙的故事偏偏让她遇上了:发现另一个女人——一个已婚网球女学员——在兰迪的卧房里与他一起乘风破浪。他坦白时没有丝毫负罪感,没有半点悔意:“不是我的错,是小妞们自己想和我玩。”
回想起来,她在兰迪之后遇到的那些男人似乎都是些身穿灰色西装的路人甲:要么是律师、注册会计师、证券经纪人,要么是穿着细条纹衣服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要么是没有耐心、对感情发展操之过急的人。她还记得那位精明的税务会计哈伦,第三次约会时他就抛出了那个问题。当时,他们正在人满为患的乔记石蟹馆里等位子。
“你为什么想结婚?”她不解地问。
“因为我爱你。”哈伦答道,继而又羞答答地补充,“另外,我的事务所在选用合伙人时更青睐已婚人士。”
“这么说来,我能为你的简历锦上添花?”
接着,自他们在吉普车后座上初试云雨短短363小时17分钟之后——这是史蒂夫不顾一切计算出的结果——这段天荒地老的爱就夭折了。在咖啡馆里,当史蒂夫想凑到蕾妮身边时,她正坐在校橄榄球队那名粗壮后卫安杰尔·卡斯蒂略身旁。棒球季已经结束;橄榄球的春季集训开始了;史蒂夫像是一根碎裂的路易斯维尔·斯拉格棒球棒一样,被人丢在一旁。
时隔近20年,在此期间,他再未对哪个女人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一次都没有。他怎能说出口呢?那种痛太惨烈了。此刻,在维多利亚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像个哑巴似的站在那里。
***
维多利亚忍住冲动,没将他从椅子旁拉过来伸开双臂搂住他。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这般让人想拥抱他。在法庭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股子精明劲儿已经荡然无存。但她竭力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情感。她不能暴露内心的真实感觉。她怎么可能暴露呢?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是什么把她推向所罗门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他说对了:<i>我吻了他。我抓住他,用力地、深深地……不管不顾地吻了他</i>。
那么肆无忌惮。那么不负责任。那么不像她。她真希望覆水能收。
她相信,浪漫爱情就是一个神话,专门利用我们对反逻辑的需要来满足不切实际的幻想。确切而言,它是非理性的。看看母亲的际遇便知。浪漫爱情就像是度假时晒得黝黑的肌肤,很快便会褪色。
和布鲁斯之间的爱,她称之为“理性之爱”。那是基于现实因子的爱。他足智多谋,仁慈善良,多愁善感,善解人意。还有一点:布鲁斯是她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包括她父亲在内——不会让她大失所望的男人。所以,让浪漫爱情见鬼去吧。她珍爱布鲁斯,只不过方式不同。她告诉自己,这份爱绝不仅仅是建立在激情之上的。为了让自己更为确信,她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
“我得知道你能处理好这事。”维多利亚说。
“处理什么?”
但她真的想收回那个吻吗?停泊区里的船儿吱嘎作响,头顶的夜空月华如洗。她的身体紧贴着他,一阴一阳,完美的结合。这一吻让她晕头转向、心生惧怕。她想要通过杜松子酒、压力与疲惫将它一笔勾销。但其实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潜意识里想要毁掉她和布鲁斯的感情?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优秀的人?他太过完美,有时候光是和他在一起就让人惴惴不安?
再三思考之后,她觉得自己算是想明白了。
我和布鲁斯之间是爱情,和史蒂夫之间是爱欲。
谢天谢地,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这爱欲因子的存在。建立在激情基础上的感情,持续时间差不多就是发烧伴随流感的时间。她上一次沦为爱欲的俘虏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六年前——回想起来恍如隔世——是和兰迪,伯克莱屯一家网球俱乐部的教练。他是澳大利亚人,发色都被阳光晒浅了,笑声像拍打岩石的浪花。他是一位性爱运动员。谢天谢地,她的脊椎推拿治疗费医保能报。
那是大学毕业之后、法学院开学之前的那个暑假,她在餐厅里端盘子……然后就坠入爱河了,或者说她误以为坠入了爱河。其实说是青春期后的爱欲可能更确切。她忘不了在兰迪的鞋盒公寓里,听着呼呼作响的空调、闻着发霉的浴帘、躺在复古的水床上的那些大汗淋漓的夜晚,还有那泪如雨下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