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深海暗洋

史蒂夫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四周还是漆黑一片。

当然是黑的，我可是在一片深海暗洋的海底。

他突然有了呼吸的渴望，这种渴望超过了他这辈子对其他任何东西的渴望。他感到双脚已经触底，便屈膝一跃，向水面冲去。

冲出水面的时间长得不可思议。当他的头终于感受到阴冷的空气时，他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游向码头的爬梯。他抓住爬满藤壶的梯子，停在那里，侧耳细听。他可不想脑袋一探出去就被打得脑浆迸裂。

一片安静。

那人用右手竖起把手，说：“我记着你呢，傻逼。”

“这位兄台，何不摘下面具，你我友好协商？”史蒂夫说道，仿佛两人正就一桩保险索赔案进行调解。

“操你妈，傻逼。”

史蒂夫心想，就这么点儿词汇量，怪不得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眼看那人向前一迈，史蒂夫便后撤了一步，不想一脚踩空了。他用力摆动手臂，试图恢复平衡，但身子却向后仰去。他一头撞上帆船的船尾灯，只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即便坠入了漆黑的水中。他确信自己落水时一定溅起了水花，但却没有听到，也不觉得自己在下沉。

他向上爬了一级，等了一会儿，方才继续往上爬。

他伸出头，越过木制码头张望着，上面没人。

没有人冲他喊“傻逼”。

那栋西班牙式建筑的滑动玻璃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叫道：“喂，哥们儿，这里不能游泳。”

***

片刻之后，天地一片黑暗，史蒂夫心里纳闷儿：如果我现在失去知觉了，那我怎么能感知到这一点呢？

史蒂夫沉入深深的航道，四周被冰冷的海水所包围，进入了日夜之间的灰色地带，既有意识，又无意识。虽说头晕眼花，却还懂得害怕。

害怕溺水。

害怕水里的鳄鱼。

害怕那人跳入水中，敲碎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