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轻盈的动作
比如,仔细观察这个「生」字,会发现它是先写了竖画,然后才写了其他笔画,与我们今天的写字习惯并不相同。当然,马教授也说了,这只是个孤证,并不能说明那个年代都这么写字。
她又拿起一支红色的白板笔,在刚刚写完的字后面画了一方朱文印章。那位同学在一旁啧啧称赞,我也在旁边鼓掌。她转过头很开心地冲我们笑,感觉已经完全走出了被绑架的阴云。
我捧起她滚烫的身体,她热烈地回应。完全忘记了医生让她休息的嘱托。
然后她再次把白板笔扔进笔盒,还是那个轻盈的动作,伴随而来的依然是强烈的熟悉感。看来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她迷恋之深,竟然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下意识地记了下来。
怡年笑了,指着地上的一个文件袋道:「我想你也没有,不过圣哲学园可是有每周给女生发安全套的习惯。我没有用过,都在那个文件袋里。」
小男生给我们指定了两个座位,其他参加活动的同学也陆续进入了教室。之后马教授也到了,他走进教室时,确实讶异地看了一眼黑板,小男生冲我们微笑表示谢意。
虽然白板笔笔迹较细,但几个字能看出欧阳询楷书的笔法,甚至在一些该转笔停顿的地方她都照顾到了。这就是怡年一直以来的字迹,她对此有信心,所以才会一口答应帮忙。
「如果这都要道歉的话,恐怕你一辈子都要在道歉中度过了。」我抹干了她脸上的泪。
「太好了,我们请的这位马教授同时也是一位欧体大家,看到你这字迹一定会很开心,两位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留下来一起听听。」小男生说。
「对不起。」她眼角的一滴泪珠从面颊上流了下来,「……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盛情难却,正好我们最近学习概率太久了,文化方面关注的太少,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可还是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那个……抱歉,我没法像电影里的人一样,刚好从身上翻出一个安全套。」
讲座的主题是金石学的入门,内容比较浅显,像我这样的外行人听起来也不觉得枯燥。马教授先拿出了一个古代的陶片,应该是某种容器的底部,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写着一个「生」字。这个字是在陶器烧制之前用竹片之类的硬物直接在陶胚上划出来的,字写得很随意,可能就是在烧制的时候做个标记,如果今天商场出售这样一件器皿,想必会算作瑕疵品。
公寓房间不大,我们的动作又都很笨拙,还不小心碰倒了一张放在床边的桌子,桌子上的文件散落一地,不过我们都一笑置之: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彼此眼里最好的。
但是对研究铭刻的专业人士来说,陶器上的文字有很重要的意义。因为一般文字记录是被写下来或者刻在石头上,这两种形式的文字有一个问题是,你无法判断出每个字的笔画顺序是什么。但是陶土上用硬物刻画出来的痕迹,可以分辨出哪一笔先下,哪一笔后下。这种证据如果足够多,我们就能知道当时的写字习惯。
走进她房间门的一瞬间,我们再忍不住了,互相之间的担心与思念终于化作最炽烈的欲望。
「你知道我一直爱你的。」
「既然马教授是研究铭刻的,那我不如把我的印也钤在我的字旁边吧。」说罢,怡年捏着黑色白板笔,啪嗒一声扔进了笔盒。
「阿珵,我爱你。」怡年在我耳边幽幽的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知为何,这个轻盈的动作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也许是想起了她在高中时绘制黑板报时的场景。只能说眼睛会替我们搜集一些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信息,如果不是今天这种感觉,我都快忘记自己记忆中还存着这样一个动作了。
这些日子里学习的兴奋与无聊,游戏中的计算和运气,绑架时的恐惧与紧张,无法破译密码的担心和绝望,最终被解救的开心与感动,所有这些情绪全都融进了这一刻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