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轻盈的动作
回到学校,莫嘉妮迅速安排怡年做了包括抽血化验在内的各项身体检查,然后安排我们在医务室外面简单吃了点东西。
「尼古丁」三个字大家都不陌生,是香烟中让人上瘾的成分,但高浓度的尼古丁油则是一种剧毒物质,对于平时不抽烟的人来说,几十毫克的剂量就可能致命。就算是长期抽烟的人,只要服用的剂量足够,也可以在一两分钟的时间内猝死。
当然,如果你开始注意到这件事,那么反而会因为你的注意,导致动作变得不自然,从而脱离自己的行为模式。就好比当我们开始注意自己呼吸时,呼吸反而没有那么顺畅。
根据莫嘉妮听到的消息,在实施抓捕时,曾在他身上搜出两盒口香糖,被放入了证物袋。但是在押解路上,R 先生趁警员不备,突然低头强行咬破了警员腰间存放证物袋的包,将口香糖含入口中并咬破自己的嘴唇。警员发现异常之后,迅速采取行动,但无奈不到一分钟时间,他就停止了呼吸。事后检查发现口香糖的夹心中含有高浓度的尼古丁油。
怡年刚才扔笔的动作也是一种模式,她每次拿笔的方式,捏笔时用的手指,手在距离笔盒多远的位置松开让它自然跌落,应该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在我们吃饭时,又传来一则消息:人间失格的老大 R 先生在押解过程中服毒自杀了。虽说我们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这件事还是非常蹊跷。
我俩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徐徐而行,一路无言。
这时有同学问道,就算我们知道了一个字的笔顺,那么又有什么用呢?马教授微笑着回答说,其实很多时候做学问就是为了一种发现的乐趣,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我勉力一笑,点点头,拉起怡年的手向公寓楼走去。
「非要说用途的话,从笔顺可以看出一个字的运笔模式,比如你写一个『白』字,如果左侧的竖先写,中间的横后写,那么这一横我们就习惯于不超出左侧这一竖界定的范围,但是先写中间这一横就很难做到这一点。不信你自己拿笔写一下,估计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写字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模式。通过这样的模式,能够帮助我们识别一些残缺的文字,这种识别对于理解历史文献记录很有帮助,历史记录的价值相信不用我做进一步解释了吧。」马教授说。
医生说怡年的身体无大碍,莫嘉妮道:「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和明天给大家两天假期,好好休息。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会在后天召开这次行动的总结会,到时大家都来。阿珵,你替我们把怡年送回去吧。」
除非她开始留意这件事。
莫嘉妮解释说,硫喷妥钠除了能让人昏迷之外,还曾是一种刑讯逼供时使用的吐真剂,这解释了为什么怡年在第一次短暂清醒之后被问问题的情况。当然,我和怡年只参加过那一次外勤,除此之外对俱乐部的内部并没有很深的了解,他们应该套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更重要的是,有资格进入那间特殊人质房对她进行审讯的成员应该都已经被我们控制,就算知道些什么,我们也不会有危险。
她自然没有留意这件事,否则每次的动作也不会如此一致。
据医生说她可能被注射了一种叫「硫喷妥钠」的药品,正属于莫嘉妮说的巴比妥酸盐类物质。以目前怡年的状态以及她被注射的剂量来看,对她的健康应该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只是需要注意休息。
真正留意这件事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她的这个动作总是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呢?
马教授的解释很充分,但似乎仍然没有让提问的同学满意,这种「有用」应该和一个毕业后就疲于找工作的大学生想要的「有用」还是有差别的,不过他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吃完饭,我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下午三点。
后面的讲座讲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因为脑海里一直飘荡着刚刚马教授讲到的「模式」两个字。
事情的诡异之处在于,如果他原本就想自杀,明明可以在警察赶到之前就做了结,但他偏偏要在押解的路上完成这种高难度的行为。究竟是什么让他下决心在抓捕之后审判之前自杀呢?背后的原因或者心理问题还是交给警察和心理专家去调查吧。只要怡年能够平安回来,害她的人得到惩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们每个人做事都会陷入某种模式之中,只是大部分情况下不自知而已。我每天早上起床之后的洗漱流程就是一套模式,如果不是天天在相同的时间遇到那个外国「友人」的话,估计到现在都意识不到。进一步讲,我每天早上刷牙的时间长度,刷牙的力气,甚至每次活动牙刷时刷到的牙齿位置可能都不会有太大差别,因为每天都在做相同的事情,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