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机场的偶遇
「我们需要做的是,想办法总结加试题的类型,如果能够提取出一些共同的特点,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些特点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老师看我没有完成作业,揪住我破口大骂,并要带我去见物理老师,让我当面说清楚。可事情的结局却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当班主任当着物理老师的面打开我的练习册时,发现里面所有的题目都做出来了。物理老师和我一起向班主任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可能是他也不太满意班主任这种教育方式,甚至反问道:「他不是做了吗?没什么问题吧?其实他做这些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好想法,可是来得及吗?」
赵怡年是我的高一同学,也是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当时的班主任对刚刚初中毕业的我们不放心,经常突击检查家庭作业,而且不光会检查他自己教授的数学,连其他各科也不放过。我一直很讨厌这种不信任学生甚至不信任其他老师的行为,因此常常会做各种形式的抵抗。比如,有一次检查物理家庭作业,我同桌没有做完,我就和他交换了一下练习册。
「做做看呗,做不到我们又不会损失什么。」
当然,之前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个打算,因为说完只会徒增烦恼。我经常因为很多人的善意不胜其烦,比如,有人会过来和你强调高考有多重要,告诉你如果你真打算参加,考前不应该被任何事物分心;反过来,有人会告诉你,如果你想做好一件事情就要破釜沉舟,因此 Plan B 的存在很有可能让你不能全力以赴。这些建议从各自的出发点来讲,都没错,也适合很多人的境况,但我内心清楚自己的情况。首先,高考我已经准备好了,它不会因为我去了趟香港就变得更糟;其次,我个人并不是一个破釜沉舟的人,有退路的存在能让我更加坚定前行。
我并非没想过她会拒绝我,只是没想到她用了这样一个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就已经是矛盾修饰法的理由:一个普通在校高中生至少已经进入青春期三年了,只有长辈们会觉得这是早恋吧。而且他们大都也是在变成中学生长辈之后才有的这种想法,我也坚持认为他们这种态度的转变是出于嫉妒。
「看来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谨慎和敏感。」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知道吗?高一时,只要你决定做一件事,我就一定会跟着做。因为我不可能比你想得更细,也知道你做任何事都会留有退路。」
有一次,她因为去参加竞赛而没有来上学,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整天都望着她的座位发愣。「你不在,我很痛苦」这种近乎本能的感受构成了我当时对爱情的全部理解,于是我在第二天当面向她告白。结果她说她并不打算在高中恋爱:「我觉得高中生不应该早恋。」
对于这种评价我不置可否,唯一能确定的是,听到她说会跟着我做事,内心还是泛起一丝喜悦。
「怡年,你在这里我也挺意外的,最近怎么样啊?」我一边应声,一边想起我和她大概已经有两年没见了。
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因为自从收到邮件,我们各自都一直在回忆当时相应的答题情况。特别测试委员会为防假冒而附的试题册影印版此时成了我们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正当我打算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她转身发现了我的存在,向我挥挥手,并走了过来:「阿珵?真的是你啊。」
按说向第三方透露试卷信息违反了考试保密协议,但我们两个人都参加过考试,手里又都有影印版试题文件,对于我们之间的这种讨论倒是没有什么明确规定。当然,也许就是怡年刚刚说的「谨慎」吧,我在此时想到这些在一些人看来已经是「想多了」。作为从来都用高考真题做练习材料的我们,从来不会在一次考试之前认真阅读保密协议,遑论遵守。
上次到这里我就被安检出口附近的「距离最近的登机口大约需要 15 分钟」的提示牌吓了一跳。这次我在走过这个牌子时特意多看了一眼,但我的目光却没有能够马上移开:牌子旁边有一位姑娘正在背对着我整理她的行李,而这个背影实在太熟悉了。
但高中生似乎和初中生不同,由于有了高考的压力,我们的很多同学并不会觉得我和怡年在为他们争取些什么,更关心什么时候才能做完手里的卷子。这让我感到有些没劲,也有些孤独。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但后来发现,每当这种情绪强烈之时,我都会下意识地找怡年聊天。
「不过信息虽然少,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分析。这里我觉得最有价值的部分就是『特殊测试的题目与加试题目类似』,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做一些准备。」我没有正面回应她,转而开始分析她给的新信息。
其实我并不怕班主任带我去见任何人,但我能体会到怡年是为了帮我。后来,我们俩形成了统一战线,经常在班会上提出一些针对老师教育方式的不同意见。当然从后果看来,这些意见一般都不会有太大作用,但我相信我们的意见让班主任和班上的同学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他想落实新的「不合理政策」时,会因为我们的存在多想一段时间。他多想三天,我们就多了三天光明。
「怎么准备?」
也许是我的错觉,听完物理老师这句话之后,班主任的脸竟然有些微微泛红。当然,空白的练习册不可能自动填好,是坐在我前排的赵怡年在老师训斥我的时候,偷偷把她的练习册换给了我,而她的字并不像很多女孩那样娟秀,班主任看了也没有太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