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香港

男子脸色一变，仿佛被人掴了巴掌。卡雅随即省悟，明白自己踩到对方痛处。“呃……还是中国人？”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咯吱作响，里头乘客的体臭味飘了出来。

“谢谢你这样说，让我安心了点儿。你是英国人吗？”

“我不走！”卡雅说，声音大得出乎她意料。她看见电梯乘客的目光朝她射来，脸上混杂着不耐烦与好奇。

飞机已经飞行了十二小时，这时男子才开口对卡雅说话，卡雅正好趁机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飞机暂时遭遇乱流的事。

卡雅疲惫地挤出微笑：“你是说中国香港人？”

“那是因为哈根搞不懂我的意思……”男子顿了顿，微笑消失，双眼盯着电梯上方的面板，现在面板显示的是“5”，“反正我已经不替警方工作了。”

“啊哈！”男子又说了一次，“小姐，你很漂亮。请你千万不要相信中国人只跟中国人结婚的说法。”

“我们需要你……”卡雅吸了口气，知道自己如履薄冰，说话必须小心谨慎，但她也必须采取行动，以免男子再度从她眼前消失，“你也需要我们。”

“我来找一个男人。”卡雅说，望着下方的蓝灰色云层，希望陆地很快就会从云层之间出现。

“你要走。”男子说，伸手抵住卡雅的背中间，轻轻但坚定地将她推进电梯。她立刻被电梯乘客紧紧包围，无法动弹，连转身都有困难。她转过了头，却只看见电梯门关上。

“你应该庆幸我们不用降落在旧机场，”卡雅·索尼斯旁边那个有着华人五官的男性乘客如此说道，卡雅紧抓扶手，指节泛白，“旧机场在市中心，像这种天气飞机一定会直接冲进摩天大楼。”

“哈利！”她高声大喊。

清晨，雨没停，稍晚，雨仍旧没停。事实上，雨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一连几周，天气都是这样温和潮湿。地面吸饱雨水，欧洲的公路塌陷，移栖鸟类停止迁移，新闻报道说北方气候区出现前所未见的昆虫。月历显示现在是冬季，但奥斯陆的公园不仅看不见雪，甚至连枯黄的植物都看不见。公园一片绿意，向人们招手，就跟松格区球场的人造草坪一样绿。热衷于维持身材的人们穿着挪威越野滑雪好手比约恩·戴利（Bjørn Dæhlie）爱穿的紧身衣来球场慢跑，只因他们一直在等结冰的松恩湖可以溜冰，却苦等不到。除夕夜当晚起了浓雾，奥斯陆市中心燃放盛大烟火所发出的隆隆声响虽然传到近郊的亚斯克市，但天空却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算你在自家后院燃放烟火，也还是看不清楚。然而消费者调查显示，当晚挪威每家的烟火爆竹支出为六百克朗，这也表示，如愿在泰国白色沙滩上度过白色圣诞的人数在过去三年增加了两倍。在东南亚，气候似乎也变得乱无章法，台风季节才会在天气图上出现的符号，如今却成排地出现在南海上。香港的二月通常是一年当中最干燥的月份，但现在天空却下起滂沱大雨，能见度极低，因此国泰航空从伦敦飞往香港的七三一班机，只能继续在香港国际机场上空盘旋。

男子已消失在她视线之外。

男子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卡雅犹豫片刻，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回答“挪威霍克松人”，但还是精简地说：“我是挪威人。”男子沉思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说：“啊哈！”又补上一句：“北欧人。”接着问她来香港有什么事。

“你欠三合会钱，在街上用奶瓶买毒品，你住在……”卡雅做个鬼脸，“……这里，而且你身上没有护照。”

男子望着她：“我是中国香港人。你呢，小姐？”

“我在这里逍遥得很，干吗要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