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根植
“现在你觉得你也在对父亲做同样的事,你正在让他受苦,而不是容许他解脱。”
哈利揉揉脖子:“我不坚信生命是神圣的这类鬼话,我只是懦弱,只是胆小,就这么简单。天哪,你这里没有酒可以喝吗,阿尔特曼?”
阿尔特曼摇了摇头。哈利不知道阿尔特曼摇头是回应他问的问题,还是回应他之前说的话。也许两者皆是。
“你不能这样漠视自己的感受,哈利。你就跟其他人一样,试着想跳过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都被对错的概念所支配。你的心智也许不全然同意这些概念,但这些都深深地根植在你心里。这些对错的概念也许是小时候你父母告诉你的,也许是你祖母念给你听的童话故事里所挟带的道德观念,或者是你在学校受到不公平对待时你花时间思考出来的。这些概念就是你几乎忘记的东西所组合起来的。”阿尔特曼倾身向前,“‘深深根植于你’是非常贴切的形容。这告诉你,也许你看不见它的根有多深,但你一定感觉得到你无法脱离它,你只能在它周围飘游,它就是你的家。试着接受这点吧,哈利,接受你的根。”
哈利垂眼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他所承受的痛苦……”
哈利的目光开始在屋内游移,想找酒来喝,这时他的目光又转了一圈:“我是来请求他原谅的,我没办法为他做到这件事。”
“你不需要原谅吧。一个人不能要求别人夺走生命,对自己的儿子更不可以。”
哈利用双手撑住头,觉得自己的头又硬又重,犹如一颗保龄球。
“之前也有过一次。”他说。
阿尔特曼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讶异而不是震惊:“你是说执行安乐死?”
“身体的痛楚不是人类所要面对的最可怕的事,”阿尔特曼说,“相信我,这种事每天都在我眼前上演。也不是死亡,甚至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那最可怕的是什么?”
“羞辱。被夺走荣誉感和自尊。被剥光衣服,被人群所放逐。这才是最可怕的惩罚,它跟活埋很相似。唯一的安慰是这个人很快就会死去。”
“嗯,”哈利直视阿尔特曼的双眼,“你柜子里有酒可以让气氛轻松一点儿吗?”
“不是,”哈利说,“是拒绝执行安乐死。对象是我最大的敌人。他患有不治之症,而且非常痛苦,慢慢被自己萎缩的皮肤掐死。”
“硬皮症。”阿尔特曼说。
“我逮捕他的时候,他试图激我对他开枪。我们站在高塔顶层,上头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杀了不知道几个人,并伤害我和我爱的人,而且是造成永久伤害。我拿枪指着他,高塔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大可以说我是基于自卫而开枪,但我想尽办法避免射杀他。”
“你想让他受苦,”阿尔特曼说,“那样死就太便宜他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