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拾屠刀
刘千手让我稍等,他一定走到别的地方了,因为那呼噜声没了。他又跟我说,“我刚把枪狼劝睡着了,没想到你这又有事,你俩这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点么?”我是没好意思反驳,心说不是我俩不想消停,是怪事实在太多了。刘千手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倒说了一句很抽象的话,“李峰你要记住,每个人因为生活环境不一样,价值观会有很大的变化,他们对待问题以及处理问题的手段也会大不相同。如果你还是以前的你,现在绝不会这么快乐的。我希望你连后知后觉都没有,就这么活下去。马上你会有新的开始,你想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你要什么,以及得到这东西是多么的不易,这就足够了。”我听得直愣,因为这话让我朦朦胧胧、似懂非懂。尤其他强调我不是以前的我,这明显有问题啊,我以前干啥了?我心说我小时候跟爹妈种地,长大了考了警校,又当了警察,我以前没干啥缺德事吧?咋被刘头儿说的,我跟送去劳改过似的呢?
我挺震惊,都说陈年老账过去就算了。但我相信,这件事绝不会是说算就算的,尤其看杜兴说完后的眼神,竟露出丝丝凶气来。我心说不好,大油又有杀念了。他好不容易从监狱放出来,又好不容易当上刑警算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我可不想他因为杀人再次进到牢子里,甚至就此被判死刑。我也顾不上说我与小莺的事了,急忙绞尽脑汁的劝他,反正各种道理,只要沾边的全用上了。我没少说,费了半个多小时的口舌。这期间杜兴把杯里的白酒喝完,又倒了半杯红酒,他就盯着红酒时不时的晃着酒杯。乍一看,就好像这里面装的是血一样。我最后实在说不动了,他也不接话没啥表示,我就停下来点根烟歇了会,又问了句,“大油,我说的你到底懂不懂啊?”杜兴冷冷看着我,摇摇头说,“你刚才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要在平时,我被人这么冷落,保准会抓狂的。但我没怪杜兴,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他心里有主意了。我就跟他说,“咱俩不是外人,想啥就告诉我吧。”
正当我还瞎琢磨时,手机响了,久违的无来显电话又出现了。这不用说,肯定是第四人打来的。算起来他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这次来电,一定有要紧事。我急忙拒接又上qq等起来,很快第四人的头像亮了。但他给我发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一个“唉”字。这代表叹气。我心说他唉个什么劲啊?最近有烦恼的又不是他。我也没细品,直接回复他,“有啥指示?”可他老半天不说话,这够憋人的。我心里难受,被那股好奇心顶的觉得有股气来回乱窜。我是真不客气了,又问了句,“侯医生,你倒是说啊!”我觉得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可以公开了,也没必要玩什么神秘了。甚至他要再不说话,我想直接找他诊所电话打过去得了。
我们现在到的这个地方,没啥车辆,我倒不怕杜兴开车撞到别人,但路两旁树多,这车一斜歪,直奔着一颗大树去的。这让我害怕了,我大喊着杜兴赶紧刹车,不然我俩这一瞎聊,别撞树上出车祸。我喊他时都有些晚了,杜兴一脚踩刹车后,这车又往前出溜一段,我在车里能听到砰的一声,不过也算运气了,车撞树上了,只是稍微碰了一下,不算太严重。但我脑门也有点冒汗了,我发现让杜兴当司机就是个错误,我又跟他互换位置,这车我来开。之后我们又继续启程,我一边开车一边教导杜兴,让他把这话再琢磨琢磨,把心情调整一下,到时一定先心平气和的,大家都是讲理的人,时宗洁也一定会认识到他的错误的。我们赶到那村子时,都快中午了,我本来还合计呢,开了一上午车,我们都乏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跟店主打听一下时宗洁住哪。但看着这村子,我愣住了,因为村口挂了一段红布,在一旁树上,也都贴着喜字,这是有人结婚的节奏啊。
但他接下来一句话让我惊得从床上直接蹦到地上。他说,“逗比,人难得糊涂的。”逗比俩字很刺激我的眼球,这说话语气绝不是侯国雄的。而且能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人,小莺。
时宗洁就是那计生委的头头,我们这次要找那人。我俩走之前,我特意对杜兴做了工作,他也承诺只是去问话,并不动武。我就指着自己,跟杜兴说,“大油,这样吧,你看着我,把我当成时宗洁,你有啥话先对我说一遍,我把把关。”我知道杜兴嘴粗,真怕他开口闭口他娘的,那样太掉价嘛。杜兴一边开车一边望着我,他也真能入戏,渐渐地看我的眼神变了,显得有些冷。他说,“你叫时宗洁么?或许你都不认识我,但知道么?就因为你一句话,有人偷走了我的生命,改变了我的灵魂,让我到现在依然有种空壳子的感觉,甚至我一度用假面具做人。你倒挺好,在村里悠悠达达的生活,可我呢?他娘的,我的老婆和孩子谁还给我,说啊!”我发现杜兴前面那几句话说的挺文艺的,但后面就变味了,还真就爆上粗口了,尤其他还来了脾气,使劲猛拍方向盘,让车一下变了方向。
我凌乱了,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她这话虽然含含糊糊的,但一定是在告诫我,不要太在乎杜兴的事,也不要管刘千手跟杜兴说了什么。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抱着这种理念:该我知道的我知道,不该我知道的,绝不多问。毕竟有句老话叫好奇害死猫。我是这么理解的,猫有九条命,上来好奇心都不够死的,我这才一条命,要是啥事都想了解,万一不小心进了什么局,岂不是英年早逝了?可这种想法也有个底线。杜兴是我铁哥们,他摊上事了,我真是忍不住想帮忙,也就多想了解一些这背后的谜团。尤其听时宗洁说的,我能得出这么个结论,杜兴妻子的死,绝对不简单。或许是我这次破坏了这个原则,第四人才忍不住跟我提醒一句,让我及时悬崖勒马吧。我姑且先不想这提醒到底是好是坏,我又琢磨起第四人的身份。本来这一块我都想明白了,但现在一看,我反倒更加糊涂了。第四人到底是谁?小莺?还是侯国雄?他俩身上都有疑点,说第四人是他俩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有依据。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杜兴找这个人干什么?那不明摆着要讨债么?我不想让这惨剧发生,但我也明白,现在就算不让杜兴去,他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早晚会去的。我闷头寻思半天,最后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去看这人是避免不了了,那我陪他走一趟吧。如果只是见见,我不拦着,要是他想杀人,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第二天一早,我俩跟刘千手请了假,开了一辆私家车往那村里赶。这次杜兴当司机,那村子位置比较偏,我还是头次听说,坐在车里就拿出一幅地图,捧着看起来。我估算着,我们去那儿至少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尤其前半期的路还好走一些,后面全都是解放前那种土路。这三个小时我们不能光坐着吧?不然太无聊,我就想跟杜兴聊天,但杜兴显得心不在焉的,偶尔才嗯一声,还时不时嘀咕嘴。我上来好奇,问他想啥呢?杜兴没瞒我,说他在琢磨,等见到时宗洁时开口说点啥?
我绞尽脑汁的想着,甚至失神下又无力的坐到床上。我没留意过了多久?最后我想的脑仁生疼,得出了一个唯一能合理解释又比较离奇的猜测。这所谓的第四人不是一个人,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是侯国雄,小的是小莺。小莺是警局法医,她对我们的行动都有所了解,而侯国雄是原部队的政委,退役后当个心理医生,平时空闲时间大把的,一定是凭着他的专业本事把乌州市局面摸得透透的,包括哪些人是准犯罪群体,哪些人偷偷干什么坏事等等的。这么一来,这俩人一合作,把消息共享,往往会得出一些看似未卜先知的结论来。只是既然他俩都把犯罪群体摸着这么透了,为何不提前下手抓人?反倒不嫌麻烦的给我做些提示呢?另外也有些悬案,像江凛城、大小锤王的死,一定都是他俩做的。他们既然不提前抓人,又为何事后下手?把这些人弄成意外死亡呢?而且再往深了说,我跟小莺可算处上对象了。她要是第四人的话,这忒可怕了。想想看,我俩要是结婚在一起住了,大半夜我醒来一看,自己老婆没了,等没多久,她又外面回来了,我问她干嘛去了?她很轻松的回答一句,“没事,出去杀个人。”那我不得被她这举动弄疯了?
接下来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告诉我,“那计生委的头头现在不在计生委上班了,去了一个村子悠闲的生活着。明天我不去上班了,想去村里子看看这人,你觉得呢?”
我有种钻进死胡同的感觉,尤其等明天面对小莺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态,又或者做出什么怪举动来。正巧这时候,我手机又响了。我特敏感,以为又是小莺找我呢。我带着一种恐惧的心里,抓起电话看了看。出乎意料的,这次是刘头儿。我突然有种想要撞墙的感觉,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笨蛋。我心说刘头儿不会是打电话告诉我,他也是第四人吧?那我会疯的,我实在受不了这个世界的疯狂。但不管我想啥,电话还是要接的。等接通后我还当先说了一句,“头儿,找我啥事?”我语气有点抖,被刘千手听出来了,他反问我,“嗯?你怎么了?”这一天遇到的经历实在离奇,我整个精神状态都在崩溃的边缘,我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话筒噼里啪啦的说上了。我把自己的猜测全说给刘头儿听,甚至中途他想打断我,我都没让他插上话。我发现这话说出来后,整个人轻松多了。虽然刘千手没给我回话呢,但我这脑袋算是恢复正常了。我刚才没留意,这时候细听之下还发现,电话那头有人打呼噜。我心说刘千手在哪?他旁边怎么能有老爷们的呼噜声呢?
杜兴一仰脖,把一杯酒一饮而尽,还特意抹着嘴角溢出的红酒说,“李峰,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的生活确实来之不易,真不该有杀念。但我心里真熬不住,别看你嫂子死了七八年了,有时候晚上做梦,我还能梦到她,包括我那没出生的儿子。要是他还活着,现在就七八岁了吧?正是好年纪,我还可以教他练练武打打枪这类的。”我刚才就想怎么劝他了,这时候灵光一闪想起个事,他不还有个女儿么?那女儿哪去了?从出狱后他咋就不提这女儿的事了呢?我拿这话问他,还跟他特意强调,他女儿现在也不小了吧?怎么不去把精力放在他女儿身上呢?现在这社会都变了,可不能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啊。杜兴笑了,笑的有点凄凉。我本来是想转移他注意力,才提女儿的事,没想到反倒让他更痛苦了。他说句了让我捉摸不透的话,“我女儿?我都不知道她在哪了。或许连名字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代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