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潜伏者
吴钦平往嘴里塞了个刚上桌的肉丸子,赞道:“哟呵,王掌柜宝刀未老呀!”
是谁?那时,潜伏在三楼屋顶上的人,是谁?
掌勺杜自忠突然遇害,“旬”的筹备可成了难题,好在王掌柜时隔多年重掌菜刀,好歹能勉强应付。这王充庆少时曾在华侨商馆的伙房打过数年杂。这灶头上的活儿,也算得他的老本行了。
首先,不可能是从二楼往上赶的人,可以排除吴、王两个掌柜、老朱和从自己胳臂下穿过的厨房伙计小李。乔世修与“大哥”也做不到,他们俩是从各自卧房里出来的。撇去上述数人,不知是从何处赶来晒场的,应该不多。
“头旬”过后七日,便是“二旬”。此“旬”换由逝者的外甥操办,“三旬”的主持人再换作长女。在大家长制之下,女儿虽为至亲,地位却不及表兄弟辈分。尤其是出嫁后的女儿的“旬”,由于关乎夫家的颜面,多半会大肆操办,且祭祀所用的一滴油、一粒盐,全由夫家负担。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亲戚好友一种“姑娘嫁了个好夫家,比自家人还要孝顺”的印象。之后的“四旬”俗称“讨饭旬”,顾名思义,一律从简。之后是孙女负担的“五旬”与同样从简的“六旬”。最后一个“旬”——“尾旬”由全家操办,也是排场最大的“旬”。“尾旬”毕,则七七四十九,魂归极乐。
乔世修刚回家不久,对一郎最近的动向不甚了解,才有此担心。看其他人的态度,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吴掌柜说明道:“那小子今年就要去服兵役,趁这当儿,他正撒欢儿逍遥呢。”
“这栋宅子的三楼屋顶吗?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之后呢?无端高了一层,岂不是更难逃脱了?”
“少东家莫慌,那小子最近就是老搞失踪。”老朱劝道。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最是安全。’”女孩儿冷笑道,“谁能想到,凶犯就在自己头顶上数米处!”
乔世修这才察觉到少了一人,便起身想去找:“你们谁晓得他去哪儿了?”
陶展文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精干的和尚头——死者的继子一郎。他是在何时,从何处出现在惊惶的母亲身旁的?
日本的服丧习俗本源于中国,两者大同小异。传统的“头旬”多半由逝者长子主持,准备酒食供品,在灵前祭拜逝者,祭典结束后直接食用供品。“头旬”中的“旬”,指的便是祭祀后留下的供品饭食。
小伙子那稚气未脱的面庞还没来得及在脑中成型,便被女孩儿那皎白胜雪的古韵娇容所覆盖。
陶展文也不是蠢人,瞬间便领会了对方的意思。他不由得重新审视眼前的娇弱少女,惊叹道:“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呀!尸体就在眼前,赶到晒场的人哪有闲心回头瞧身后的屋顶。那屋顶不高,爬上去或许会费些工夫,但下来,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只要在众人的注意被尸体吸引时,悄悄地爬下。厉害,厉害!”
负责通信的谢老头儿扫了一眼席上的人,推了推老花镜道:“一郎呢?”
姑娘不去理会自言自语的陶展文了,转而对“大哥”道:“世哥哥,咱们去拾掇拾掇,准备出门了。”姑娘走到楼梯口,忽然回头,美眸向陶展文别有深意地一瞥,便领着愣头愣脑的“大哥”离开了。
“谬赞谬赞……许多年未掂过勺,勉强能入口罢了。”王掌柜倒是谦虚。他将细活儿交于小李与银子,便先入了坐。遗孀秋子让警方带了去,自然没能帮上厨房里的忙。即便她在宅子里,也没人敢在这节骨眼儿上使唤她吧。
隔间内仅剩陶展文一人,他一手搭着窗沿,向外眺望。火车已没了影子,只剩下空中那尚未散去的黑烟,证明它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