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机
估计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让富永在代班来之前,老老实实在乔宅待命。他也是闲得慌了,这话匣子一开便收也收不住。陶展文起初还怀疑,警察是在利用这些没意义的闲聊作为幌子,想套出案件的相关线索。但陪他摆了大半天的龙门阵,愣是没听出什么端倪出来,还真让人搞不清这个大叔到底是个深不可测的精英警察,还是一个少根筋的话痨。
“你可别忘啦。这杜掌勺,自福建宣义起便跟随你们乔老东家,见过老大哥在中国的长子,并不足为奇吧?”
老朱仿佛见着了救世主,百无聊赖的脸“啪”地被点亮:“老陶,你咋来这儿了!”
“喂!你……”老朱一个愣怔跃起,察觉到对方不是在说笑,叹气道,“少东家怎么可能!老陶,适可而止吧。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矛头指向宅里的人。我就直说了,纯小姐、银姨,包括那厨房的小伙计,只要咱同顺泰的人,就不能有嫌疑,绝对绝对!”
收货过程分工明确,男工装箱,女工贴标。仓库内浑浊潮湿的空气让陶展文望而却步,但他一眼便瞧见了大摇大摆地坐在秤旁的老朱,一咬牙,推门而入。数以万计的尘埃颗粒如脱缰野马一般,从门缝中奔窜而出。陶展文尽力憋住气,走到老朱跟前道:“妈呀,这灰尘……”
“你口中的‘绝对’颇不值钱呢。哎呀,不对!你刚列出几个人名儿,咋单单没有你们的新‘大少爷’?”
仓库这会儿正忙活着“须古”的收货。“须古”别名“金钉”,说白了,便是玉筋鱼干。这种海产主要销往台湾,因外形细长,又得名“尖鮻脯”。相较于银带鲱、平子鱼等常见海干货,捕获期较短,是各“屋”每逢四月争相囤货的抢手货。
“你这不是在负责称重吗?”
“再强调一次,只谈动机。”
“忙啥呀,要忙也是工人忙,我就瞎混呗。”
“好,好,依你。”老朱鼻孔出气,继续道,“要说杜老爷子在这栋宅子里有什么朋友,就当属老谢了!他们是老棋友了,总不至于说老谢被将了军,怀恨在心吧?痛失棋友,你瞧老谢他今儿那长吁短叹的模样。”
陶展文瞥了眼热火朝天的库房:“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你们正忙吧?”
老朱这回是真的瞠目结舌了:“他?他才来了多久呀?之前都在中国某个不知名的山沟里吧?能与掌勺有什么交集?”
众人散去。乔世修回办公室,陶展文则想找老朱闲聊解闷儿,到楼下仓库去了。
“他们之间,真没什么交集?”陶展文不以为然地摇头。
警官大叔自个儿都受不了自个儿了,摆正坐姿,清了清嗓子,严肃道:“瞧我这话痨的毛病,碍着你们工作了吧?好啦,散了吧,我就自个儿坐这儿消遣,你们把我当作摆设就是。哎呀,差点儿忘了正事儿。杜自忠的解剖已经结束,劳烦你们通知死者家属今儿下午三点来领遗体。”
老朱眼角一挑:“此话怎讲?”
“好吧……那他是否与人有经济纠纷?”
“戴啥口罩呀,我早习惯了。戴了那玩意儿,那帮家伙要是缺斤少两的,我连骂也骂不出声儿了。”
“哼哼,这你又猜错了。杜老爷子那些家底儿,都是他一点儿一点儿攒起来的。他这人,对借贷关系深恶痛绝。别说是老谢了,他与宅子上下的所有人,没有一毛钱的信贷关系,真是地地道道的清清白白。”
“你成天搁这儿待,就不戴个口罩?”
“好,这也翻篇,下一个。你们的少东家,乔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