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翻的推理
吴钦平恶狠狠地瞪了陶展文片刻,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法子,只得重新坐下,嘴上嘟囔道:“胡诌!”
“你知道吗?刚听完你的推理,我一时竟死了心。觉得这回是洗不清了,得坐牢了。”
陶展文话音刚落,吴钦平猛然站起,一脚将椅子掀翻,怒喝道:“真是荒唐!即便让你蒙中,这也不是我干的!”从刚才开始,吴掌柜就像变了个人。这正中陶展文下怀,他扶起椅子,笑道:“坐。莫要激动,这也是您自己要听的,不是吗?待我说完,您再为自己作辩解不迟。”
“那倒不至于,一些状况证据罢了,警察也不能起诉你。”
“凶手在两点半前行凶后,设置了一系列机关。他先将铁锤塞入尸体的手中,伪装搏斗现场。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凶手先用一条线,或许是结实的风筝线吧,一头系在晒场的晒席上,另一头则垂至楼下。我猜想,线应该沿着水管道垂下的,这样可以确保不会被发觉。接着,就是将空箱堆积在系了线的晒席上。最后就是实际操作——凶手等到两点四十分。哎,未必,应该说,是等到身边有第三者,能够确立不在场证据时,将通往楼下的线一扯!结果如何?晒席从天而降,纸箱倒塌发出声响,两者发生的时间出奇的一致,让众人坚信案发时间是两点四十分。高明,真是高明!”
“有趣,有趣!”吴钦平推开椅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皮笑肉不笑道,“愿闻其详,你所谓的动机。”
陶展文不打扰老朱,对吴掌柜道:“吴掌柜呀,您可知,自己做了多少凶手才会做的事?与富士报社的员工交友,招呼王掌柜进房,晒席落下时您又正好站在窗边,还第一个赶到楼下,蹲在晒席边上……我看,都可以让警方给您安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了。”
听到这里,吴钦平没有发作,但那双目透出的凶光,和那抽搐的唇角,还是让老朱暗暗为陶展文捏把汗。只见他缓缓站起身,低沉着嗓子道:“我吴某人,一辈子与人无争,别说……”陶展文冷静地抬起手,姑且制止住对方:“待我说完,您还不服气的话,再仔细料理我不迟。接下来,就是您最感兴趣的动机了,也就是,您为何要谋害杜掌勺。”
“我真冤,我妨碍啥了?”吴掌柜哭笑不得。
陶展文没有回答,从容地起身行至窗旁,才回头继续道:“我方才说过了,若凶手扯下晒席时,身边没有其他人,苦心经营的计划便毫无意义。吴掌柜,你当时以文件错误为由,喊来了在隔壁办公的王掌柜,对吧?其后,我与老朱也进房来,这对您来说,求之不得吧?我记得,您当时真热情,要帮我收拾桌面,然后,您就到桌子这头过来了。没错,就是我现在所站着的位置,窗边。我猜,线的另外一头,就通进了窗里吧?当时,窗帘飘呀飘着,我们都没注意到有根细线混在里头。于是,有桌面上成堆的文件做掩护,你将线一把扯下!接着的一幕,大家都知晓——晒席落下,空地上的工人破口大骂。这还不算完,那系在晒席上的线,要如何回收呢?您在晒席落下的同时,也松手了吧?我记得,您急匆匆下楼去时,老朱调侃了您一句‘也不怕闪着腰’,可见,您当时跑得有多快。咱朝窗下看时,您已经蹲在晒席旁假装检查了,那时,线已经到您口袋去了吧?完美!”
“怎么说?”吴掌柜奇道。
“您可让我的推理走了个大弯路呀!”
陶展文阐述时,吴掌柜几次要爆发,但都硬生生忍住了。见对方停下,他咬牙切齿道:“你这就说完了?”
后头想想,吴掌柜还真有些后怕了:“无意之举,相信我,完全是无意之举!但让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重大嫌疑了。真得感谢你没与警察说呀!”
见对方老实了,陶展文才继续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凶手把晒席扯了下来。其实,那时死者已经遇害了有一阵子了。那么,现在来聊一聊行凶吧——凶手很轻易就得手了,毕竟目标正好睡眠,在心存歹念的凶手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羔羊。果不其然,凶手用边上的竹耙,往死者后脑部一击,便取了其性命。还记得现场的状况吗?大量血迹集中在藤椅靠背,证明死者的出血主要源自后头部。至于额前的伤痕,那是凶手为了伪造搏斗现场,刻意又在尸体上补了一下。最后,将尸体拖至地面,行凶完成。在富士报社三楼,可将晒场尽收眼底。凶手还得确保行凶时,报社三楼没有人。吴掌柜,你与报社的鹤田记者相熟。”
“真正可怕的,是先入观。一旦有先入观作祟,所有的动机与证据,都会不由得为先入观服务,推理也会失去最起码的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