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 耗
“给个忠告:警方到来之前,还是让大家伙儿别再糟蹋现场为妙。”
乔世修这才如梦初醒,当即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将凑热闹的员工遣散。
少东家放人,众人如蒙大赦,这“热闹”可没人愿意凑。王掌柜单手紧紧捂着口,估计腹中在翻滚。吴掌柜差点儿没将脑袋缩进肩里,瑟瑟发抖。厨房小李的嘴唇失去血色,眼瞅着便要晕倒。
至于凶器,再显然不过,便是躺在尸体脚边的这把钉耙。钉耙为木制,耙部与柄部的接点处安着一块铁板加以固定。铁板上淌着仍未干透的血迹。
山口、大分两县为出口金钓虾的重要产地。论品质,山口虾是当仁不让,但苦于量少,价高。于是乎,将两者混搭后再行兜售,变成了业界默认的“潜规则”。所谓混搭,当然不是简单地将两者装进同一袋子便完事。精髓之处在于将两者完全融合,统一品质。业界称此工序为“铺匀”,简单来说,便是将两种品质的虾铺撒于地面,以钉耙细细混合。这“铺匀”用的器具,多半便是夺走杜掌勺性命的凶器。
纯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她不安地走进晒场,发现掌勺杜叔一动不动地躺在藤椅旁,脑袋周边的一摊殷红,足以证明这绝非是睡相差那般简单。女佣银子紧随女主人身后来到晒场,老少两个女人这才抱作一团,放声惨叫。
在卧室中歇息的乔世修闻声,开门问道:“谁在喊叫?出了什么事?”
乔世修离晒场最近,其对面便是新来的“大哥”乔世治的卧室。慢了半拍后,“大哥”也从卧室内探出个脑袋,问道:“咋的了?”
女佣银子拖着惊魂未定的步子,将噩耗传达至二楼办公室。二楼的员工闻言,争先恐后地往现场赶去,倒是把楼梯口堵了个严实。陶展文待众人上楼后,才得以上楼,中途还被后知后觉的厨房小李从腋下抢了个先。一番喧闹下来,陶大侦探倒成了最后一个抵达现场的人。
杜自忠的尸体仰卧于木板上,以后脑部为中心漫延出的血液染红了一旁的晒席。藤椅的靠背上也沾着几点瘆人的血红。
晒场旁的小房间内,死者遗孀秋子失魂落魄地瘫软在方才银子所坐的椅子上。这阿姨也就五十上下年纪,却如干瘪老太一般显老了。她此刻正以手帕捂面,看不清是什么神情,肩头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抽泣。和尚头小伙儿一郎静静地站在一旁,陪伴着母亲。
去年暑假来访时,陶展文便闻知这一郎,是秋子与前夫的孩子。
小伙子轻搂母亲消瘦的肩头,安慰道:“妈,不明白你哭个什么?为那人落泪,值得吗?”
画中的关二爷手拂五绺长髯,怒目圆瞪,凛凛地注视着眼前的母子俩。
铺在木板上的晒席早不似方才那般平整,本该整齐排列的虾干散乱一地,堆叠在一旁的纸箱倒塌在地,有几个还沾上了飞溅的血迹,尸体的右手紧紧攥着装包用的铁锤,无一不重现着案发时的惨烈搏斗。木板上残有数行纵横交错的脚印,所经之处的虾干被踢到一边儿。木板上原本有两张晒席,如今一张偏移至晒场边角处,另一张则为方才坠楼的席子,不难想象是死者与凶犯搏斗时,误踢下楼的。
陶展文粗略分析过现场状况,拍了拍乔世修的胳臂:“先报警吧。”
老朱从人群中蹿出:“我去报!”说完便跑回屋内。
陶展文继续对愣神儿的友人道:“乔兄,这便是你的‘不安’了?”
“……谁晓得。”乔世修仍未回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