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太平间里出现的《遗书》

“林韩，林韩！冷静，冷静……不是的，不是那本。”黎有德一把搂住林韩，从钱嘉勇妻子手里拿过那本书，将它举到林韩的眼前。

林韩是在钱嘉勇妻子尖厉的哭声中缓过神来的。她看着伏在钱嘉勇已僵冷的身体上放声悲泣的女人，封闭了许久的泪腺一下子开了闸，眼泪奔流而下。两个女人一个哭得地动山摇，一个抑制着哭声抽噎，悲伤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不是那本书，封面的蜡笔小新笑得很憨。林韩轻轻松了一口气，扬起嘴想笑，最终却再次哭出声来，一把抢过那本书紧紧搂在怀里，嘴里喃喃自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眼角的余光看着三人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黎有德望了望倚在他怀里依旧神情呆滞的林韩，深深叹了一口气，那重重的叹息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直透心底的倦怠与无奈。

他僵冷的胸膛被她擂得“噗噗”作响，随着律动，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三人都吓了一跳，一齐望向床下——

她葱白一样的手指顺着他僵死的脸滑到喉头，又一路落在胸口。平时，她生他气时，总是轻轻擂他的胸膛撒娇，像往常一样，手不自觉握成拳和着埋怨轻轻擂着：“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就丢下我不管？你说过要比我晚死的，因为不想看到我哭，你这个大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那是一本书，扉页被太平间里空调吹出的凉风轻轻翻动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渐渐安静下来，手颤抖着摸着钱嘉勇的脸哭诉着：“你说的，就这一次不带着我一起玩，因为不好意思带家属，以后去哪儿都带着我的，我不去，你绑都要把我绑去。你从来不骗我的，这一次，就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还……还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连说我爱你这样的话，你都要叫别人转述，你说，你是不是很坏？你说呀……”

唰唰，唰唰……

烫得像鸡窝一样的金黄色爆炸头，小吊带背心、热裤，加上一双坡跟粉色细带子凉鞋……当她出现在黎有德面前时，他怎么都无法将她和外表成熟稳重得有些刻板的钱嘉勇联系到一起。其实，如果钱嘉勇的性格真的像他的外表一样，根本就不会因好奇跟他们一起去平苑北村了。所以，这对夫妻的外表不管多不登对，性格爱好上，肯定是同步的。

林韩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稀薄起来，她已经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黑白底，正中写着两个柳体大字：遗书。字体非常漂亮，美中不足的是拖着长长的墨泪，像是字迹未干就有人把它竖了起来，字的边沿浸出一丝暗红，像血迹一样。那丝暗红在她瞳孔里放大，很快，她的视线范围都被染成了铺天盖地的红，像是血色潮汐，一路涨上来，将她吞没。

林韩和黎有德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这绝不是护肤品的功劳，再好的护肤品也无法制造出年轻眼神里的单纯和稚嫩。

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被黎有德握住的手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要把这些黏稠的血色拨开……

白白的被单上被钱嘉勇妻子五色拼盘一样的脸弄得像块画布。通知她的时候，只是说钱嘉勇的朋友请她过来一趟，所以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