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车祸
“可是有目击证人说,当时你是忽然打弯直冲向死者,而他们并没有看到路中间有什么你说的女人。”交警大队的队长翻着案卷说。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蔚彬,你别哭,姐马上来丽江,马上来好吗?”我本想问他小贾是怎么死的,但一听到他痛苦的呜咽,就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只好不停地安慰他,心里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丽江。
“真的!真的有一个女人。她穿的是旗袍,月白色的,头发绾得高高的!因为穿旗袍的人并不常见,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司机拍着桌子叫起来,“这是真的!”
蔚彬在那头混沌地叫着我或是小贾的名字。
“那个女人有些丰满,不过很漂亮,皮肤很白……大概,比我矮几厘米的样子?”我问那个司机,脑子里闪过骆太太的模样,心想,一定是她。
小贾的父亲被她母亲拖开后蹲在地上边哭边说:“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这样?她还没有结婚……”
有时,最先遭遇痛苦的人是最早解脱的。
没有人回答他,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种恐惧,比我梦到的那些都让我害怕、迷茫、无助。我隐约觉得,小贾的死一定跟那件旗袍有关,在见到它之前我还不相信那种传闻,可现在,等我身边的人亲历这样的恐怖时,又由不得我不信。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身边的亲人朋友再遭受它的毒手,我要救赎他们。如果非得要死,我愿意,第一个死的是我,这样就不用遭受失去的痛楚。
我们四个人此时能做的,好像只有哭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他哭过,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他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记得小时候无论怎么被我欺负,或是因为保护我而被那些校园恶霸打得头破血流,他都没有落过泪。可现在,他哭了,哭得那么撕心裂肺,每一声都如针般扎在我的心口上。心口堵得慌,我连忙用左手按住心口,将头抵在床头,思绪还不能从小贾的死讯中清醒过来。
“你怎么知道?是,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在我准备打弯的时候她还冲我笑了一下,很骚的样子。”那个司机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远的距离,可那时候我竟然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就像放到我眼前一样,就像……就像遇到鬼一样!”
“是的,小贾死了!姐……小影,小影啊,小贾死了!呜呜……”手机里传来蔚彬的呜咽声。
那司机说完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嘴唇不住地哆嗦,颤声说:“我想起来了!我没有看到她的脚!我竟然没有看到她的脚!她……她……她不是人,她是飘在那里的!”
“什么?小贾死了?”我一惊,手机差点从手心滑落。
蔚彬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一阵迷茫,觉得被无数恐怖且未知无形的东西包围着,不管我怎么逃,都无法脱离,像昨天在浴室里出现的幻象一样。我瑟缩在床头,冷汗顺着额头流过脸颊,再滑过颈窝。流淌过的地方快速被体温蒸发,只觉得越来越冷。
在交警大队我们见到了那位肇事司机。酒精测试和机动车的安检一切正常,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也都正常,只是现场没有发现他采取制动措施的任何痕迹。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司机面色灰白,满脸茫然,反复地说:“我真的没有看到她站在路边,真的没有。”
“蔚彬,你别再喝酒了好吗?清醒点!啊?姐会马上赶过去的。”
让他描述事故发生时的情景时,他说:“都快12点了,路上人本来就少,我的车速比平时也快一些,但根本没有超速。行驶得好好的,我忽然发现车子前面大约二十米处有一个女人站在路中央。我就开始踩刹车,可是,刹车那时候不但失灵,车速还反而快了起来!车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我没办法就把方向盘向左打,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车撞在树干上总算停了下来。我头晕了一下,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吧,抬头再看马路,两边都没有人影。然后听到有人叫,说我撞人了,我这才发现树干与车头之间夹着一个人头,她的头发搭在车盖上……事情就是这样,是怎样撞上她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我养活,就是借我三百个胆我也不敢故意杀人啊!”司机越说越激动。
“茵茵,不要离开我!呜……小影,贾茵茵她走了!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蔚彬又大声地哭起来。说话声音时断时续,接着电话里又传来咕噜噜喝水的声音,然后又是哗啦啦一阵易拉罐在地上滚动的响声。说话语无伦次,应该喝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