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商店里很暗，并且堆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一流货，有无用的垃圾，还有等着骗无知者掉进去的陷阱。那个店主则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在一场夸大其辞的小口角之后，发现他要面对的是一位固执、有经验、见多识广的顾客，于是决定用热情来面对一场艰苦的拉锯战。哈莉雅特过去从没见过有人会花上一小时四十分钟来买一副棋子。三十二件中的每一个雕刻小球都要分别拿出来，用指尖触摸、裸眼观察和制表匠的镜片仔细检查，看看是否有损伤过、修补过、替换过或造假的痕迹；再经过一番关于这套棋子“出处”的详细盘问，以及交易状况、古董市场的笼统现状和美国经济衰落对价格影响的冗长讨论之后，价格才被提上了台面；而一旦它被提起，就立刻受到了质疑，接下来又是一番争论，期间棋子每一个部件又被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彼得最终同意按说定的价格买下这一套（比他开出的最低价高出不少，但比他估计的最高价要低一些）但要附送棋盘，争论才告结束。这些棋子不是正常大小，因此有它们自己的棋盘是很必要的；彼得还坚持指出，棋盘来自十六世纪的西班牙——那个年代的东西不值钱——所以还不如说是购买者屈尊接受了一件礼物，这样店主才勉强同意了。
“还有我的生命——还有我的生命——还有我的生命。”
“它们很可爱。承认吧，当我做一件事的时候，我能做得很漂亮。我一次问你要了三十二件礼物。”
“彼得——送我那些象牙棋子吧。”
“就像《爱丽丝镜中奇遇》<a id="jzyy_1_169" href="#jz_1_169"><sup>(5)</sup></a>一样。你要进来吗，还是打算让我独自一人解决？”
有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管她问他要什么，都只能是差强人意的。太琐碎、太普通或仅仅是昂贵的东西都会是种侮辱。如果她为了取悦他而胡编乱造一个愿望，他立刻就能看出来……
“我当然要进去。怎么了？——哦！我表现得太着急了吗？”
“那是我的胜利之歌。这四分钟可怕吗？”
“哦，天啊！”汽车启动的时候，哈莉雅特说。开快车让她害怕，而他知道得很清楚。经过了让人喘不过气的五英里之后，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看看她能不能坚持住，然后把他的脚从油门上松开了。
“是我自找的，”哈莉雅特咬着牙说，“继续。”
“好的，我尽量把速度保持在七十英里以上，除了限速三十英里的地方。”
“要是我还继续那样开的话就太该死了。我们还是按照合理的速度来，承受一下被本科生抢走的风险吧，被谁抢走就诅咒谁！”
“可以吗？我应该送你什么？大鹏蛋今天很便宜。”
“太过着急了。”
“对不起，彼得。我刚才表现得太粗鲁太不大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送给我点什么吧。”
“那我也不管。我要进去。”
“该死！”彼得说，然后生气地瞪着挡风玻璃外面。“如果你不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忘记它，那说明这肯定是个相当苦涩的礼物。”
“此刻就要！谁知道那些可悲的本科生不会把它们先抢到手了。每天出门的时候，我都觉得它们是不是已经不在那儿了。动作要快。”
然而，当他们到达的时候，那些象牙棋子还在橱窗里。彼得戴上单片眼镜，紧紧盯着它们，然后说：
“我亲爱的——当然！你现在就想要吗？”
“它们看上去还不错。”
他看上去开心极了，她更加确信了他本以为她会用一些只值七镑六便士的东西来打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