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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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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jz_1_5" href="#jzyy_1_5">(4)</a> 谢尔河(River Cher),泰晤士河在牛津地区的一条分支,是牛津学生夏季喜爱的划船之处。

黑裙子就像手套一样合身。胸前是一小块方形的过肩,长袖,袖口的荷叶边几乎延伸到指关节,给裙子增添了一丝柔和。这件衣服把她的身材从上方勾勒到腰部,下面裙摆散开直至地面,让人想起中世纪的长袍。因为颜色暗,它并不会喧宾夺主,压过学术装的风头。她把长袍厚重的褶层往肩膀上拉了拉,这样前襟也会平整些。兜帽费了她一番工夫,因为她不太记得领子那里亮色的丝绸是怎么翻出来的了。她在胸口看不见的位置别了个别针,这样比较服帖,颜色也比较平衡——一个肩膀是黑色的,一个是深红色。穿衣镜不够大(这房间现在住的学生个子肯定不高),她先在镜子前站定,又弯下腰来调整了一下方帽,以求戴得水平又稳当,四角之一落在额头正上方。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十分苍白,硬挺的鼻子两边是两弯黑色的方眉,眉间距有点太宽了,算不上美。她疲惫又有些挑衅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发现那双面对恐惧的眼睛仍然小心谨慎。至于嘴巴,这张嘴的主人曾很慷慨,也为这种慷慨而后悔过,现在嘴角收紧,不会再吐出任何东西了。黑帽子下面挽着厚厚的卷发,显得那张脸越发干练。她对自己皱了皱眉,双手在长袍上稍稍上下抚摸了几下,之后,她对穿衣镜有点不耐烦了,于是转到窗前,从那里望向新方庭和旧方庭。实际上,与其说是方庭,不如说是长方形的花园,四周围满了学院的建筑。在一头的树荫下,桌子和椅子已经在草地上摆出来了。远远的那边,新的图书馆侧翼楼快完工了,椽木露在许多脚手架外面。三三两两的女人穿过草地,哈莉雅特生气地发现,其中大多数人的帽子都戴歪了,更有一个人蠢到套了件淡黄色镶平纹布褶边的裙子,穿在长袍下面太不相称了。

<a id="jz_1_6" href="#jzyy_1_6">(5)</a> 五月节(May Day),牛津延续了五百年的传统习俗,每年五月一日清晨,日出时分谢尔河畔莫德林学院的莫德林塔上会有唱诗班唱起圣诗,学生们则彻夜不眠,在莫德林桥上狂欢(许多年前甚至有学生从桥上跳进河里游泳,只是近几年谢尔河水位降低,跳河的举动被禁止了),是春季来临时牛津最重要的庆祝活动之一。

泡完澡以后,哈莉雅特感觉好多了。很幸运的,回房间的路上她也没有遇见一个熟人。穿着晨袍,她可没有八卦叙旧的心情。与她的房间隔一间的门上贴着“H·阿特伍德太太”的标签,幸亏门关着。她旁边那扇门上没有名字,但经过的时候,有人从里面转动了把手,门缓缓地就要打开了。哈莉雅特赶紧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小避难所,发现心脏荒谬地跳得厉害。

<a id="jz_1_7" href="#jzyy_1_7">(6)</a> 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的神明之一,与雅典娜共同创造了人类,并教会了人类很多知识。他帮人类从奥林匹斯山盗取了火种,因此触怒宙斯,被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日日承受被秃鹰啄食肝脏的痛苦。厄庇墨透斯,普罗米修斯的兄弟,两者常被古人拿来作为人类的象征,普罗米修斯代表人类的聪明,而厄庇墨透斯代表人类的愚昧。厄庇墨透斯的妻子是潘多拉,她美丽但缺乏智慧,传说她出于好奇打开一只盒子,亦即当今世人所说“潘多拉之盒”,因而释放出人世间所有的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妒忌、痛苦,当她再盖上盒子时,只剩下希望还在里面。

“好啊,”历史学家感激地让她把发夹都插到正确的位子上,说,“我的手指很笨拙。我在哪儿是有一顶帽子的,”她补充道,还犹豫不决地向方庭四周张望了一圈,好像期望看见那顶帽子从某一棵树上长出来一样,“但是学监说我们最好能待在这里。哦,谢谢你。现在感觉好多了——无比安全了。啊!马丁小姐来了,范小姐刚刚在扮演白皇后<a id="jzyy_1_27" href="#jz_1_27"><sup>(26)</sup></a>的理发师——可是,我还是应该戴上顶帽子吧?”

四个女人一起走向花园——走得很慢,因为玛丽病着,走不快。她们一边走,哈莉雅特一边在想:

“现在不用,”马丁小姐强调,“我要去取些茶点,你们也一起来吧。我快饿死了。我刚才跟在老博尼费斯教授后面,他九十七岁,不折不扣的老糊涂了,我一直在他半聋的耳朵里面吼叫,叫的我自己都快死了。几点了?哎,我真像马乔里·弗莱明<a id="jzyy_1_28" href="#jz_1_28"><sup>(27)</sup></a>的火鸡——不管校友会议了,我非得吃点喝点什么才行。我们赶紧把最后那张桌子占住吧,不然肖小姐和斯蒂文斯小姐就要抢先了。”

她坚定地走出房间,到自己隔壁的隔壁,敲了敲房门。

<a id="jz_1_2" href="#jzyy_1_2">(1)</a> 菲利普·西德尼爵士(Sir Philip Sidney,1554—1586),英国伊丽莎白时代的著名诗人。

她打开行李,脱了外套和裙子,换上晨袍,便出发去找浴室了。她给了自己三刻钟的时间换衣服,而什鲁斯伯里的热水系统总是学院低效率的代表。她已经不记得这一层的浴室具体在哪里了,不过应该是在这附近靠左边的位置。一间厨房、两间厨房,门上贴着告示:<b>晚上11点后不得清洗厨具</b>;三间厕所,门上的告示写着:<b>离开时请</b><b>关灯</b>;对,就是这里——四间浴室,门上也有告示:<b>晚上11点后不得洗浴</b>,下方还有醒目的补充:<b>如果学生坚持要在晚上11点后洗浴</b>,<b>浴室会在10点30分上锁</b>。<b>在集体生活中需要适当为别人考虑</b>。签名是:<b>学监L</b>·<b>马丁</b>。哈莉雅特选了最大的那间浴室,里面还有告示:防火须知,以及一张印着大写字母的卡片:<b>热水供应有限</b>,<b>请勿浪费</b>。带着一种熟悉的、被监管的感觉,哈莉雅特按下浴缸排水器的盖子,打开了水龙头。水是烫的,但浴缸迫切需要再上一层瓷釉,浴垫也很旧了。

<a id="jz_1_8" href="#jzyy_1_8">(7)</a> 接受学位时所穿长袍与上文提及入学时所穿长袍不同,服装造型更为繁复,样式接近斗篷,不同学位颜色花样均不同,主要以领口兜帽颜色相区分。本文提到哈莉雅特的艺术硕士学位长袍是以黑色为底色,兜帽为红黑相间。

她在走廊和楼梯上都没有遇到同届的人。三个更早几届的校友正在初级活动室<a id="jzyy_1_12" href="#jz_1_12"><sup>(11)</sup></a>门口互相打招呼,动作都有点过分热情,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气也有些过时。这三个人她都不认识,所以她像幽灵一样不出声地走过去了,也没有人和她说话。细想之后,她认出了分配给她的房间,这屋子当年属于一个她特别不喜欢的女同学,那人后来嫁给了一个传教士,去了中国。房间如今的主人的短袍子挂在门背后;从书架的内容判断,她应该是历史系的学生;而从她的个人物品判断,她应该是那种热衷于新潮事物,却缺少自然品位的一年级新生。哈莉雅特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抛到窄床上,那张床上铺着的床罩是一种粗糙的绿色,上面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未来主义风格的,本质上却相差甚远;床头挂着一幅按仿古风格画坏了的画;桌上突兀地立着一台镀铬台灯,被设计得布满棱角、难以使用,衣柜是学院提供的,通常都是托特纳姆法院街<a id="jzyy_1_13" href="#jz_1_13"><sup>(12)</sup></a>的风格;五斗橱上有一件奇怪的铝制雕塑,或者不如说是三维立体图,像极了扭曲的大螺丝起子,底座上还贴了标签:抱负。这摆设终于把室内的不和谐感推到了顶峰。所以当哈莉雅特在衣柜里发现了三个非常实用的衣架时,她相当吃惊,而且松了一口气。至于穿衣镜,按照学院的要求,大概有一尺见方,挂在室内光线最暗的角落里。

<a id="jz_1_9" href="#jzyy_1_9">(8)</a> 在英国老牌大学如牛津、剑桥和都柏林大学中,艺术硕士学位(M.A.)与一般硕士学位不同,毕业生获得艺术学士学位(B.A.)之后,不需再额外修课或参加考试,而是由学校视学生的成就直接将学士学位转为硕士学位,此外或许会有一些额外要求,因学校而异。需要注意的是,这并不是荣誉学位。

圣十字路上的大门换了一位新门房,他听见哈莉雅特的名字,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名单上那个名字的旁边打了个钩。她把提包递给他,把车开到了曼斯菲尔德小道<a id="jzyy_1_11" href="#jz_1_11"><sup>(10)</sup></a>上的一间车库里,然后把长袍搭在手臂上,穿过新方庭进了旧方庭,再沿着难看的砖砌门廊,走进了伯利楼。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拿不走的。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这些都还在:奖学金获得者、艺术硕士、女学者、牛津大学的高级成员(初级成员不论在公共场合还是私下,均应对高级成员示以应有的礼貌和尊敬)<a id="jzyy_1_14" href="#jz_1_14"><sup>(13)</sup></a>,有所成就、值得尊重。”

<a id="jz_1_3" href="#jzyy_1_3">(2)</a> 柯茨沃尔(Cotswold)地区是英格兰西南部的一个区域,丘陵地貌,以其典型的英格兰乡村风貌著名。柯茨沃尔山上的石块是一种黄色的石灰岩,在当地民居中到处可见,因而得名柯茨沃尔石。

她忽然笑了起来,而且第一次觉得有自信了。

<a id="jz_1_4" href="#jzyy_1_4">(3)</a> 此处提及的长袍(gown)是牛津剑桥学生学术正装的一部分,下文提及的方帽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牛津的长袍为黑色无袖披风,剑桥的款式稍有不同。早期学生可能需要穿正装上课,如今只有非常正式的入学及毕业典礼、考试、答辩、正式晚宴(晚宴礼仪也因学院而异)等才须穿长袍。

“唉,好歹,”她想,“明亮的颜色很有中世纪的风格。而且不管怎么说,女人总不会比男人更差劲。有一年校庆我看见老哈蒙德在音乐博士长袍下面穿着灰色法兰绒的西装和一双褐色的靴子,还系着蓝色圆点的领带,也没人对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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