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定要尽快给我们写一本新书出来。记住,万一在什鲁斯伯里发现什么谜团,我们会把你叫来解开它的。”
“好的,”哈莉雅特说,“要是你们在食品储藏室发现一具被砍死的尸体,给我发封电报——确保一定要让巴顿小姐亲自看过尸体,这样她就不会那么介意我把凶手绳之以法了。”
这有点可疑了,哈莉雅特想。可能是一段个人的历史。能够不被个人经验所困扰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她走到初级活动室,在镜子里检查了一下仪容。刚才那位历史辅导老师的眼睛里有一种神色,是她永远不希望在自己的眼睛里出现的。
星期天的晚祷。学院在教派上没有倾向性,但基督教的某些敬神活动对于社团生活来说还是必要的。学院的小教堂,窗户上镶着彩绘玻璃,不带装饰的橡木镶板和朴素的祭台算是所有教宗和杂派最简单的共同装置了。哈莉雅特走向教堂,想起自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长袍了,当时学监把它拿到了高级活动室。她不想不请自来地钻进那片圣地中的圣地,所以找到了马丁小姐,发现似乎她已经把所有的长袍都拿进自己的房间了。哈莉雅特扭动身子钻进长袍里,一只飘动的袖子撞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哎呀!”学监说,“那是什么?”
“我的香烟盒,”哈莉雅特说,“我还以为丢了呢。现在我想起来了,昨天我的衣服上都没有口袋,所以就把它塞进长袍的袖子里了。反正这些袖子也就这点用途了,不是吗?”
“哦,老天!我的两个袖子每到学期末都会变成装脏手帕的袋子,每当我的抽屉里一条干净的手帕都不剩了的时候,我的校工就会把我长袍的袖子翻开。我的最高纪录是一次放了二十二条——然后我就得了一个星期的重感冒。真是极其不卫生的服装。你的方帽在这儿。不用急着拿兜帽——你待会儿可以回来这里取。你今天都在做什么?——我几乎都没看见你。”
“因为缺乏事实?”
“恐怕是这样的。你能想到有哪个男人真诚地崇拜一个女人是因为她的头脑吗?”
“这个,”哈莉雅特说,“肯定没有多少。”
“你可能认为你认识一个,”希利亚德小姐酸溜溜地强调了一下,“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这样或那样的时刻都会认为我们认识一个这样的。但这个男人通常还有一些别的企图的。”
“很有可能,”哈莉雅特说,“你对男人的评价好像不高——我的意思是,男性角色,这一类的。”
哈莉雅特又感到了一股冲动,想要提起那幅恶心的图画,但还是忍住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件事搞得有点精神错乱了。干吗还要想着它?于是她提起了和希利亚德小姐的对话。
“上帝!”学监说,“这是希利亚德小姐的老话题了。就像甘普夫人说的,胡缩<a id="jzyy_1_46" href="#jz_1_46"><sup>(13)</sup></a>。男人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地位被取代啦——谁愿意啊?我觉得能让我们入侵他们的大学已经非常有风度了,感谢他们的好意。几百年以来,他们都习惯了做爵爷和主人,而现在他们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比方说,一个男人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接受一顶新帽子,然后就在你打算把它拿去贱卖掉的时候,他说,‘你那顶帽子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而你说,‘亲爱的亨利,这顶帽子我去年就买了,当时你还说我戴着它好像街头艺人牵着的猴子。’我姐夫每次都这样,都快把我姐姐逼疯了。”
她们踏上了教堂门前的台阶。
总的来说,这次的经历也不是很糟,绝对没有预期的那么糟。不过发现自己和玛丽·斯托克斯已经渐行渐远,还是有些可惜,而且玛丽·斯托克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也有一点让人厌烦。哈莉雅特很久以前就发现,一个人不可能仅仅因为别人生了病,或去世了,就喜欢他们多一点——可能反而更少,因为过去太喜欢了。有些快乐的灵魂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发现这一点,而他们便是那些被称为“真挚”的男人和女人们。不过,仍然有许多旧友是你乐于再次见到的,就像学监和菲比·塔克。而且真的,每个人都表现得格外得体。某些人对关于“那个男人温西”的话题或许有些过于好奇和傻气了,但毫无疑问初衷都是好的。希利亚德小姐可能是个例外,可她一直都是这样,就是有点别扭,让人不太舒服。
汽车蜿蜒开过奇尔特恩地区时,哈莉雅特想起她与学监和总务长的临别对话,不禁咧开嘴,对自己笑了起来。
“的确,”希利亚德小姐说,“我对他们评价不太高。但他们有一种很令人钦佩的天赋,就是把他们的观点强加给社会大众。所有的女人都很在意男性对她们的批评,而男人却不在意女性的批评。他们藐视评论。”
“那你个人藐视男性的批评吗?”
“发自内心地藐视,”希利亚德小姐说,“但伤害还是有。看看这所大学,所有男人对待女子学院都格外亲切和同情,可是当然,你不会看到他们把大学的重要职位任命给女性的。恐怕永远都不会。女人们或许要用一种超越评论的方式展示她们的工作。不过他们还是乐于看到我们和我们的小玩具在一起。”
“优秀的父亲和忠于家庭的男人,”哈莉雅特嘟囔着。
“从这一点上说——是的,”希利亚德小姐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