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肯定不能找警察——假如你看过其中一部分信件的话,就会意识到越少曝光越好,而且你也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敢说你肯定注意到一篇拙劣的新闻稿了,关于去年十一月在方庭里的篝火的。顺便说一句,我们一直没弄明白是谁干的;我们本来很自然地觉得,它是个愚蠢的玩笑;但现在我们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根本就是同一个计划的一部分。
因此如果你能抽出一些时间,用你的经验来帮助我们,我们将会格外感激。一定有一些应对的方法——这种迫害绝对<b>不能再继续下去了</b>。但在这样一个有一百五十个学生,日夜四处门窗大开的地方,开展任何工作都是极其困难的。
恐怕这封信写得很凌乱,但我的感受也就是那样,加上开幕典礼迫在眉睫,还有所有那些新生入学和奖学金的文件在我身边飘来飘去,就像瓦隆布罗萨的树叶<a id="jzyy_1_58" href="#jz_1_58"><sup>(11)</sup></a>!非常渴望下个星期四能见到你。
“那么,”朋友说,“这还算个可行的建议。但我猜,既然是他的提议,你一定会找个巧妙的借口不去采纳它吧。”
“我可没那么差劲,”哈莉雅特说;并且聘用了一个秘书。
这样过了几个月,她不再费劲去讨论情感与理性两者互相冲突的要求。那样的谈话导致了一种危险的人格交流,在这当中,他有更活跃的智慧和更好的自我控制力,因此总能在不暴露他自己的情况下把她逼到墙角。只有通过极端粗暴的无理取闹,她才能打破他的防卫;而她也开始害怕这股冲动会把她变得蛮不讲理。
这期间她没再听到有关什鲁斯伯里学院的消息,除了秋季学期的某一天,伦敦一家愚蠢的日报上登出了一段关于“‘本科女’的破衣烂衫”的报道,宣称有人在什鲁斯伯里方庭里用长袍燃起了一堆篝火,而且据说“女性头头”准备给予纪律处罚。女人的事总是新闻,当然了。哈莉雅特给报纸写了一封尖刻的信,指出“本科生”或“女学生”都是比“本科女”更得体的英文措辞,并且描述巴林博士的正确方法应该是“院长”。这封信唯一的结果就是惹来了一封题给“本科女士”的信,以及信里“甜心大学女孩”的说法。
她知会了温西——他正巧是身边可以抱怨的最近的男性——说这类型的粗俗用语就是典型的一般男性对女性智力追求的态度。他回复说坏的教养总是让他恶心;但是这能比在标题上用教名称呼外国元首,还不带称谓更糟糕吗?
“彼得,恐怕我有些前后矛盾。今晚我来的目的,是坚定地想要请你放弃。但我宁愿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我——我——”她抬起头,颤抖地继续说道——“如果我让你因为歹徒或匿名信的缘故而从我面前消失,那我真是该死!”
他猛地坐直了,导致他喜悦的惊呼半路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哦这石膏绷带真是烦人!……哈莉雅特,你有胆量,不是吗?把你的手给我,我们可以并肩战斗直到我们放弃为止。来吧!别这样,你不能在这个俱乐部里哭。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哭过,你再这样让我丢脸,委员会的人就要来跟我吵架了。到时候他们可能会连女士洗手间都一并关闭的。”
“对不起,彼得。”
“还有,不要在我的咖啡里放糖。”
不过,大约在春季学期结束前三个星期,哈莉雅特的注意力再次被学院的事务吸引过去了,这次的关注更私人,也更令人不安。当她收到学监来信的时候,二月正呜咽着把它的泪水吹进三月。
亲爱的范小姐,
下周四校长将为新图书馆侧翼楼揭幕,我写信来是想请问你是否会来牛津参加开幕仪式。这个日子,一向是官方典礼的日期。我们本来以为学院的几栋楼这个学期开学就可以提供住宿,不过,由于和承建公司的分歧,以及建筑师不幸生病,我们的进度很不理想,恐怕那时只能勉强完工。实际上,一楼的内部装修还没有完成——然而,我们不能够要求奥克阿普尔勋爵改变日期,因为他的行程这么忙;而且毕竟,主要的问题是图书馆,而不是学者们的住宿,虽然她们的确很需要一个可以安顿的地方,可怜的人们。
我们现在格外渴望——我和巴林博士都是这样的心情——你能前来,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的话(虽然你肯定是有很多安排)。学院里发生了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对此我们会很乐意听取你的建议。不是说侦探小说家也应该成为实践上的警探;但我知道你也曾参与过真实的调查工作,而且我肯定,关于追查罪犯,你懂得一定比我们多很多。
不要以为我们都在自己的床上被谋杀了!不过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处理一桩“巧妙、利落的谋杀案”不一定会更困难!事实是,我们正成为恶作剧和匿名信的双重受害者,你能想象这有多令大家恶心。看起来这些信已经出现了好些时候了,但开始没有人把它们放在心上。我猜每个人不时都会收到一些低俗的信件;而且虽然这糟糕的东西当中的一些不是寄来的,但我们这样的地方也很难阻止外人把它们丢在门房甚至学院里面。可是恶意毁坏公物就是另一回事了,鉴于最近突然爆发的事件实在太恶劣,我们绝不能对此坐视不理了。可怜的利德盖特小姐的《音韵学历史》——就是你看过的那项正在进行的浩大工程——以最令人作呕的方式被人损坏了,其中一部分重要的手稿被完全销毁,导致它们需要全部重写一遍。她几乎崩溃了,可怜的人——特别需要警醒的是,现在看来,这件事肯定是学院里的某个人干的。我们猜想某个学生可能对高级活动室心怀怨恨——可这绝不仅仅是怨恨——一定是非常骇人的那种疯狂。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她借给不停大声咒骂着的他一只强壮的胳膊,把他从深陷的沙发里拽起来,让他在爱与石膏绷带的双重痛楚中尽量找到安宁,闲下来的时候她才想到,如果命运真的要击垮他们之中的一个,那绝不会是彼得·温西。他太清楚摔跤手的那种借力打力的技巧。然而她也明确地知道,当他在说“我是否应该离开”的时候,假如她坚定且带着善意地回答说,“对不起,但我想这样会更好些”,那事情本该就这样让人满意地结束了。
“我只希望,”她对欧洲之行的旅伴说,“他能够坚守某些底线。”
“但他确实做到了,”那位朋友回答说,她有着很清晰的头脑。“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问题在于你不知道。我知道了结事情不会让人感觉愉快,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帮你操那么多心,特别是他自己并不想解决这件事。至于匿名信么,对我来说,放任何精力在它们身上都是很荒谬的。”
从朋友的嘴里说出这些是很容易的,在她生气勃勃又勤奋努力的生活中并没有脆弱的部分。
“彼得说我应该找个秘书把它们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