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真的,非常仰慕。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教训朱克斯那个家伙的办法。你知道大概一周以后他就惹上麻烦了吗?”
“我知道,而且我也不觉得奇怪。”
“对啊,真是个讨厌的人。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不好意思。请坐。”
“请——”庞弗雷特先生做了个相应的动作,同时说,“不用管我,你看信吧。”
“没关系,”哈莉雅特把信扔到桌子上,说,“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你要喝什么?要自己倒吗?”
庞弗雷特先生观察了一下她所提供的饮料,然后询问说他能不能帮她调点什么。饮料的问题解决后,有一瞬间的停顿。
“呃——对了,”庞弗雷特先生说,“卡特莫尔小姐还好吗?最近我都很少见到她,自从——自从认识你的那天晚上以后,你知道。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她正在努力学习。”
在这个问题上,大部分的作家都只能含糊其辞;只有一个为幽默杂志写短篇小说的年轻男人,他对小说反而抱着较为开放的态度,说他读了它,而且觉得相当有趣,就是有一点长。它说的是在一个海滨浴场有一个游泳教练,因为看了太多身着泳装的美女,导致他的自然情感被完全抑制,不幸患上了某种厌恶裸体的病症。后来,他在一艘捕鲸船上找到了工作,并且和一个爱斯基摩人一见钟情,因为她穿着那么多衣服还是那么漂亮。他和她结婚了,并把她带回去,住在郊区,而在那里她爱上了一个素食的裸体主义者。所以丈夫有点发疯了,转而迷上了巨型乌龟,他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花在水族馆里,整天盯着装乌龟的水缸,看着那陌生的、动作迟缓的怪物,背着它们的大壳游来游去。但是,当然了,这个故事有很多寓意——它是那种反映作者对一般事物看法的小说。总之,他想用意味深长这个词来形容它。
哈莉雅特开始感到,甚至《风与水之中的死亡》的情节都可以拿出来说说。至少,它没在哪方面特别意味深长。
哈莉雅特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了梅克伦堡广场。她进大门的时候,听到她的电话铃正在二楼大声地响着。她急忙跑上楼——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就在她把钥匙插进自己公寓的锁孔时,电话又不响了。
“该死!”哈莉雅特说。一个信封躺在门内,里面是媒体的简报。其中一篇称她为范内斯小姐,还说她是剑桥毕业的;第二篇说她的作品还不如一位美国惊悚小说家的;第三篇是她上一本书迟来的书评,还泄底了;第四篇把别人的惊悚小说归到了她的名下,还评价说她“给生活注入了体育精神”(管他是什么意思呢)。“这,”哈莉雅特恼怒地说,“就是那些日子中的一天!四月一日,真是的!而我现在还要去跟那个该死的本科生吃饭,再感受一下我这一把年纪。”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无论是晚餐还是戏剧,她都很享受。雷吉·庞弗雷特的单纯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文学界的互相嫉妒他一无所知;个人生活和职业发展哪个比较重要,他也没什么看法;那些太过明显的笑话他都衷心地笑了;他不会暴露你神经最敏感的中心或是他自己的;他不使用有双重含义的字眼;他不会挑衅你去攻击他,然后再像犰狳一样突然滚成球状,引用些讽刺性的经典语句来组成他平滑的防护盔甲;他不说任何带有弦外之音的话;他是个脾气很好的年轻人,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渴望把快乐带给那些善待他的人。哈莉雅特发现他格外能够让人平静。
“哦,是的。我相信她确实很努力。下学期她要参加学位考试。”
“哦,可怜的姑娘!她非常仰慕你。”
“是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我上次狠狠地责骂了她。”
“嗯,你对我也相当严厉。但我和卡特莫尔小姐一样,绝对的。我是说,我们都很仰慕你。”
“你们真是太好了,”哈莉雅特心不在焉地说。
“你要上来小坐一会儿,喝点什么吗?”哈莉雅特站在她门前的台阶上,问道。
“太感谢了,”庞弗雷特先生说,“如果不是太晚的话。”
他叫出租车等一会儿,然后快乐地跑了上来。哈莉雅特打开公寓的门,然后开了灯。庞弗雷特先生彬彬有礼地弯下腰,捡起一封躺在地毯上的信。
“哦,谢谢你,”哈莉雅特说。
她领着他走进客厅,并让他帮她脱下斗篷。一两分钟以后,她忽然意识到,她手里仍然拿着那封信,而她和她的客人还都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