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百年前,它相对来说是不怎么重要的。但现在,经过了国民自我觉醒的年代、殖民扩张的年代、野蛮人入侵的年代,以及衰落和萧条的年代,所有人在时空里接踵摩肩,以毒气武装自己,一步步走向更文明的进程,如今道义比热情更加危险。大规模地杀人变得格外容易了,而道义所做的第一件事——如果那真是一种道义的话——就是杀人。”
“‘真正的悲剧不是善与恶的冲突,而是善与善的’;那意味着一个无解的问题。”
“是的。对于那些思维严谨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种折磨。你要不就对那些不可避免的事笑脸相迎,然后被叫作嗜血的改革派;要不你可以试着争取一点时间,那你就会被叫作嗜血的保守派。但一旦流血成为他们争论的焦点,所有的争论就只会变得——很血腥。”
院长把这个词转回了它的字面意思。
“他们那边好像聊得很开心啊,”哈莉雅特说。
“派克小姐喜欢有人当她的听众,”希利亚德小姐说,语气里的恶意让哈莉雅特很是震惊。
“有时男人不得不当个听众,这对他们是有好处的,”她表示。
希利亚德小姐心不在焉地同意了。在一阵短暂的停顿中,晚餐相安无事地继续进行着,之后她说:
“你的朋友告诉我,他能帮我搞到在佛罗伦萨的一些私人所有的历史文档。你觉得他是真心这么说的吗?”
“紧张的年轻老师和学生们因为害怕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知道,一直都用夸张的情绪反应掩饰过去。”
“这正表明,”派克小姐越过学监说道,“她们的智慧比不上苏格拉底,后者常常坦承自己所知甚少。”
“老天啊,”温西说,“别提苏格拉底了。要不这一切又要从头再来一遍了。”
“现在不会了,”学监说,“现在她什么问题都不会问,除了一些指导。”
“有一个问题,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上面寻求指导,”派克小姐说,“希望你不会觉得这个问题很不恰当。”
“如果他这么说了,你应该可以确定他能够而且会这么做的。”
“你这是为他做了担保了,”希利亚德小姐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与此同时,院长总算抓住了彼得,正在低声和他讨论着什么,看上去非常严肃。他一边削苹果一边专心听着,窄窄的一圈果皮缓缓环绕着他的手指。她最后提了几个问题;而他摇了摇头。
“可能性很小。我敢说几乎一点希望也没有。”
哈莉雅特好奇地想,是不是匿名信的话题最后终于浮出水面;可是此刻他又说道:
派克小姐,当然还在纠结思里普博士的衬衫前襟,并且决定寻求一点启示。哈莉雅特希望温西能够正确认识她的好奇心:并不是轻佻,而是学者的头脑恰恰会感兴趣的那种信息,虽然这样的品味容易让人觉得尴尬。
“那个现象,”他很乐意回答,“用我自己的知识体系就能解决。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人体比衬衫成衣有更多的活动变量。当衬衫前襟对于穿着的人略有些长的时候,就会产生你提到的爆破声。由于身体向前弯曲,硬挺的衬衫边缘被迫轻微地分开,然后又回到原来的接触状态,同时发出尖锐的咔嗒声,类似于某些甲虫的鞘翅会发出的声音。然而,它并不容易和报死窃蠹的声音相混淆,后者的声音是由敲击下颌发出的,是种求爱的信号。衬衫前襟的咔嗒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而且的确让人感到尴尬。要排除这种情况,需要更小心地选择衬衫,或者,在极端情况下,量身定做服装。”
“太感谢你了,”派克小姐说,“这真是最让人满意的解释。到了这个时候,提起老式的紧身胸衣作为类比或许也不会不恰当了,它们引起的不便是类似的。”
“更加不便的,”温西补充道,“是金属盔甲,它们的剪裁必须十分精良,否则里面的人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此刻,巴顿小姐的一些评论吸引了哈莉雅特的注意力,她没再接着听桌子那头的谈话了。当她再回到这边的谈话中来的时候,派克小姐正向她的邻座讲述古希腊弥诺斯文化的某些有趣的细节,而院长很明显在等着她说完,好再次抓住彼得。哈莉雅特转向右边,看见希利亚德小姐格外聚精会神地正盯着这一群人看。哈莉雅特请她把糖递过来,她这才微微吃惊地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