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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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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哈莉雅特说。

“没关系的,把这个喝了。”

就像书里写的一样,哈莉雅特想。在书里他们总是这样说,“把这个喝了。”无论如何,这个房间也没有那么亮;百叶窗都合上了。是她自己的眼睛对光太敏感了。最好还是把眼睛闭上。

门那里又响了,仿佛在提醒她,受了惊吓以后,一点无聊反而可能会受到欢迎。壁炉台上,那个孤独的红色棋子嘲笑着所有的防卫措施……安妮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彼得的提醒。她当真了吗?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吗?晚上把咖啡送进活动室的时候,她还是原先那个教养良好、老成持重的样子——或许比平常气色更好了一些。当然,她那半天休息,已经和贝蒂以及卡罗拉一起度过了一个下午……奇怪,哈莉雅特想,人们想要有孩子并且支配他们的爱好,就好像他们是她身上掉下来的碎片,而非独立的个体。即便他们喜欢的是摩托车……安妮不会有事的。那一无所知地从伦敦开心返回的德·范恩小姐呢?——想到这里,哈莉雅特猛然一惊,发现已经将近九点四十五分了。火车肯定已经到了。院长还记得也要提醒德·范恩小姐吗?她不应该没有任何武装就被留在一楼的房间里睡觉。不过院长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然而,哈莉雅特还是觉得不安。从她的窗口,她看不见图书馆侧翼楼里还有没有灯光亮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是的——靠走廊的窗户确实开着;是风,而不是什么人在拍打门把手)。她走过网球场的时候,几个模糊的人影还在方庭的远端移动。在图书馆侧翼楼,所有一楼的窗户都黑着,只有走廊的灯光还昏暗地亮着。不过,巴顿小姐不在她的房间里;德·范恩小姐也还没有回来。或者——是的,应该回来了;因为她起居室的窗帘拉上了,虽然窗帘背后并没有灯光闪烁。

哈莉雅特走进大楼。伯罗斯小姐套间的门开着,但门厅没开灯。德·范恩小姐的房门也关着。她敲了敲门,可没人应门——这时她突然觉得奇怪,为何窗帘拉着,却没有开灯。她推开门,按下了门厅墙上的开关。灯没有亮。她的不安越发强烈了,她走到起居室门口,打开了门。然后,就在她的手指伸出去摸开关的时候,一只凶狠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喉咙。

她有两个优势:她做好了一部分的准备,而且袭击者没想到她戴着狗项圈。当那些残忍的手指划过僵硬的皮革时,她能感觉到、也能听到她脸上有喘气声。她们变换了一下位置,这让她有时间记起她曾经被教导的——猛地抓住,再把手腕掰开。但当她的双脚碰到了对方的脚,她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滑了一下——她就要跌倒了——她们一起摔了下去,她在下面;似乎过了好久,她们才落到地面;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的耳朵里充满了沙哑、污秽的咒骂。接着,这个世界在火焰与雷电中暗了下来。

面孔——在疼痛的浪潮中让人困惑地游过——紧张地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然后又合成了希利亚德小姐的脸,那么大,那么靠近她自己的脸。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响亮得让人难受,像雾中号角一样发出晦涩难懂的嘟嘟声。接着,房间里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楚了,就像戏院里被点亮的舞台,德·范恩小姐脸色白得像大理石,躺在沙发上,院长弯腰看着她,在她们两人之间的地板上,一只白碗里装着鲜红色的布,学监还跪在旁边。接着那号角又响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令人难以置信地又远又薄:“告诉彼得——”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学监来说,圣乔治勋爵遇见幽灵这整件事都有点天方夜谭,所以她倾向于保持怀疑。“如果是我,在黑暗之中只瞥了一个人一眼,过后我是不敢保证能认出来的——而且我肯定也不能完全信赖那样一个年轻的纨绔子弟。学院里我唯一知道有枝状花纹的深蓝裙子的是利德盖特小姐,但是我拒绝相信那是她!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请那个年轻人来吃饭吧。我可兴奋了,他比另外那个还要漂亮。”

哈莉雅特意识到,这个事件就要演变为危机了。“做好预防措施。”要是真戴着个狗项圈走来走去的,她看上去肯定就像个傻瓜。而且要对付拨火棍什么的,那也没有用……现在刮的一定是西南风,在她穿过旧方庭的时候,大汤姆沉重的一百零一下钟声清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晚于九点半,”沃德小姐是这么说的。如果危险不再在深夜出现,那么晚间的这个时候,它还是可能出来活动的。

她走上楼,打开抽屉之前先锁上了门,然后拿出了那个重重的黄铜皮革项圈。那个走在莫德林桥上,眼神愤怒“双手紧握”的女人,想到她的样子就让人浑身不舒服。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彼得钳在她脖子上的手,就像一块铁圈,还能听见他严肃的话,就像教科书一般:

“危险的部位就在那里。压住那里的大动脉几乎会立即导致休克。然后,你知道,你就差不多了——”

有人犯头疼了——疼得很厉害,让人难以忍受。医务室里白色明亮的房间本来应该是很赏心悦目的,如果没有那个头疼的人发出那些令人不快的呻吟声,让周围的气氛那么压抑的话。要打起精神,找出那个讨厌的人到底想要什么,花了她好一番工夫。经过像河马爬出沼泽那样一番努力之后,哈莉雅特振作起来,发现头痛和呻吟原来都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而护士也已经意识到她醒来了,并走过来伸出了援助之手。

“怎么回事——”哈莉雅特说。

“啊!”护士说,“现在好多了。别——不要坐起来。你的头上被人恶心地敲了一下,你现在最好保持安静,这样对你比较好。”

“哦,我明白了,”哈莉雅特说,“我的头疼得要死。”她想了一下,发现头疼最剧烈的地方是在右耳的后面。她伸出手去摸索,结果碰到了绷带,“发生什么了?”

“我们也都想知道,”护士说。

他的拇指瞬间一压,疼痛就已经传到了她的眼睛。

她忽然转过身,似乎听见门把手那里有些动静。或许是靠走廊的窗户开了,让风吹了进来。她真是神经质到可笑的地步了。

对她的手指来说,项圈非常僵硬。(你仆人不过是一条狗,焉能行这大事呢<a id="jzyy_1_185" href="#jz_1_185"><sup>(5)</sup></a>?)当她看见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子时,笑了。“马蹄莲的特质,本身就是对暴力行为的邀请。”她自己的脸,淹没在夜晚的灯光里,让她吓了一跳——那张脸看上去柔弱、惊恐、面无血色,粗黑的眉毛下,眼睛大得不自然,嘴唇微微张着。这就像是断头台上的某个脑袋;黑色的带子把它与身体分隔开,就像刽子手刀上的一击。

她想知道她的爱人是否见过她这个模样,就在那个炎热而不开心的年头里,她曾试图相信放弃也能带来幸福的时候。可怜的菲利普——被他自己的虚荣折磨着,直到她对他的感觉都耗尽了,才开始爱上她,却在自己落入死亡的泥沼时还危险地抓着她。与其说她是向菲利普投降,还不如说是向某种生活理论投降。年轻人总有许多理论;只有人到中年,才能了解那些理论的致命之处。为了自己的目的压抑自我可能是危险的,但为了他人的目的压抑自我则更容易灰飞烟灭。然而,还是有些更加不快乐的人,甚至还羡慕那些死海苹果带咸味的灰尘<a id="jzyy_1_186" href="#jz_1_186"><sup>(6)</sup></a>呢。

在灵魂与肉体之间,能有什么联盟吗?是提出问题和勤于分析的习惯,消磨和愚弄了一个人所有的激情。或许经验能帮助她克服这个困难:把矛盾放在一边,在墙的这一边折磨大脑,把无精打采的美好身体放在另一边,让它们永不相见。如果你这样做,就可以在任意一个牛津大学的活动室里争论有关荣誉的问题,然后在别的地方换换口味——比方说——维也纳歌手,让自己的两面都能表现得悠然自得。对一个男人来说很容易,甚至对女人来说也可以很容易,如果她能避免某些愚蠢的事故,比如因谋杀罪而受审的话。但硬要在不和谐中寻求妥协就是疯狂了;一个人既不该做这样的事,也不该参与其中。即便彼得想做个实验,也不该需要哈莉雅特的合谋。六个世纪的血缘世袭,不会被区区四十五年过分敏感的心智支配。让雄性动物挑选异性,并因此而满足;那忙碌的大脑就能像《人与超人》<a id="jzyy_1_187" href="#jz_1_187"><sup>(7)</sup></a>里的英雄一样,“光剩下说话”了。当然,那会是一段长长的独白;雌性动物只有听的份,却不能开口。否则就会成为《私人生活》<a id="jzyy_1_188" href="#jz_1_188"><sup>(8)</sup></a>里的那种夫妇,在地板上打滚,不做爱的时候就用锤子敲打彼此,因为他们(明显)没有话聊。无论哪种前景,都够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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