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入那条私家道路的大门上了挂锁。我把克莱斯勒停到两棵松树间,爬过大门,沿着路牙子蹑行,直到小湖的水光突然在我脚边荡漾。比尔·切斯的小屋黑漆漆。苍白的花岗岩露头上,映着另一边三间小屋支离突兀的阴影。淌过坝顶的涓涓细流闪着微光,几乎是无声地流下水泥斜坡,落进小溪中。我听了听,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
<a href="#w002">[2]</a>格罗弗·克利夫兰(Grover Cleveland)担任过两届美国总统(1885—1889,1893—1897)。
手电照得我靠在墙上动弹不得,活像只被人捏死的苍蝇。手电关了。吉姆·巴顿坐在桌边的一只莫里斯椅<a href="#m001"><sup>[1]</sup></a>上。一条带流苏的围巾搭在桌子一端,碰到他的膝盖。他还是当天下午那身装束,惟添了紧身皮外套。那外套从前准也新过,大概得是格罗弗·克利夫兰头一届任期<a href="#m002"><sup>[2]</sup></a>的时候。他手里就拿着那支手电。他的下巴徐徐动着。
“我不觉得比尔是故意杀她的,”他伤感道,“他可以在根本不是有意的情况下活活掐死一个姑娘。他那双手劲儿很大。出了事就只好想法遮掩,有多少脑子用多少脑子。我很痛心,可这不能改变事实和可能的结果。那是简单自然的,而简单自然的事情最后往往是正确的。”
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道:“我要是你,就在这儿歇下脚,小子。你准累坏了。”
我说:“要我说,他该逃跑才对。我不明白他待在这儿怎么受得了。”
一道刺目的手电光正对我的眼睛照过来。
巴顿点点头,他端详着我,眼里并无恶意。“我听到有车来,”他说,“知道必然是往这儿的。不过你脚底功夫相当可以。我一点都没听见。我开始对你有点儿感兴趣了,小子。”
他略带羞涩地咧嘴一笑。“呸,我把糖盒碰翻了,糖洒出来了,”他说,“要没这出,估计我是找不到的。”他把绵纸重新卷好,轻轻放回口袋。他站起身,一副斩钉截铁的神态。
那屋子比外面看上去要大。我破窗而入的是起居室。里面摆了几件朴素的家具,松木地板上铺着一块碎呢毯子,尽处的墙前是一只圆桌,靠放着一对椅子。透过敞开的房门,一只黑色大厨灶露出一角。
“你待在这儿还是回镇上去,马洛先生?”
“我有个想法,”我说,“一度显得很不赖,但现在看来还是忘掉拉倒吧。”
他朝熊果树丛浓重的黑影里吐了口痰,缓缓道:“他有笔政府给的抚恤金,要是跑了,那钱也没了。而当事到临头,没有退路,非承受不可的时候,大部分男人是承受得住的。就像现在他们在世界上干的那些勾当那样。行了,跟你说晚安。我准备再走去那小码头,在月光里站一会儿,伤感伤感。这样的夜晚,我们却要想谋杀的事儿!”
我试着用刀片在小窗的中缝里划了几下。没用。锁闩一动不动。我靠在墙上,思考片刻,接着猛地抓起一块大石头,朝两面窗格中间砸去。伴随着一声裂响,锁闩迸出了干枯的木窗格。窗开了,后摆进一片漆黑中。我在窗台上撑起身体,勉力把一只麻木的腿甩上去,慢慢挪进窗口。我翻身下地,进了屋。从那么高的地方爬下来,我不禁一边转身一边嘀咕了几句,又听起动静来。
他匆匆走进树影里,自己也成了一道影子。我站在那儿,直到看他不见,随后走回到上锁的大门前,翻过去。我钻进车,原路返回,去找个藏身之处。
切斯家的正门锁上了。我绕到屋后,发现后门上挂了一把恶形恶状的锁。我贴着墙走,摸了摸窗纱。都很紧实。高一点的地方倒是有扇窗没装窗纱。那是扇农舍里常见的双开小窗,就在北墙的中间。也锁了。我静静站着,又听了一阵。没有风,树安静得如同它们的影子。
<a href="#w001">[1]</a>一种早期的靠背扶手椅。最初由威廉·莫里斯的商行改进设计,因此得名。
“回去。等你来找我问话。我想你会的。”
我拖出一只椅子,跨坐上去,手臂靠着椅背,环顾屋内。
“这得看验尸官,当然。去把你砸开的窗关好吧,我关灯锁门。”
“东西也砸了,窗也爬了,你还想干吗,小子?”
我按他说的做了。他吧嗒打开手电,关上灯。我们走到门外,他推推屋门,确认锁上了。他轻轻合上纱门,站着,面朝月光下的湖水,眺望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