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只是默默地望了我片刻,接着摇摇头说:“不。奥林不是会这样做的那种人,马洛先生。”
“嗯哼,现在来聊聊奥林吧。我们已经知道他到了加利福尼亚,知道他来到了海湾城。我们能为他做什么?”
“任何人都会,”我说,“尤其是像奥林这样的家伙。那种小城里貌似虔诚的家伙,一辈子生活在母亲的管束、牧师的劝导之下。来到这里他很孤独。他赚到了钱。他想花钱买些甜蜜温馨和五光十色,并不是那种从教堂的东窗照射出来的光线。我倒不是反对这些。我的意思是,他已经受够了这一切,对吗?”
“我知道,”我打断她,“菲利普·安德森怎么样了?”
“我给奥林写过信,说我要过来,可他没回信。于是,我从盐湖城发了一封电报,可他还是没回音。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前往他的住处。可真是千里迢迢啊。我搭了一辆公交车,来到了海湾城,找到爱达荷街449号。”
“他还在曼哈顿。”她一扭脸,目光投向一侧。“母亲非常讨厌他。我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负责讲笑话,”我说,“你负责讲故事。你趁休假出来了,然后呢?”
“没错,”我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不会责备你的。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种镜头非常精密的微型相机。几乎在任何光线下都能拍照。一台徕卡。”
“他搬家了,”我说,“你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你担心他此刻正住在豪华酒店的顶楼,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身穿一件貂皮大衣,浑身散发着有趣的香水味。”
我打开信封,取出几张小照片,图像非常清晰。“这些是那台相机拍的吗?”我说。
“什——么?”她双目圆睁,透过眼镜就像在深海鱼缸里看到的一对眼睛。
“哦,不。这是菲利普拍的,菲利普·安德森,是我之前交往过一阵的男孩。”她顿了顿,叹口气说:“我想,这才是我来这儿的真正原因,马洛先生。只是因为你也叫菲利普。”
“我以为侦探都会把事情写在小笔记本上的。”
我盯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正低头看,没多大用。另外一张相当清楚,上面是一个骨瘦如柴的高个子,长着一对细小的眼睛,嘴唇偏薄,下巴尖尖的。要是你忘了擦掉鞋上泥土,这样的男孩会提醒你。我把照片放在一边,望着奥法梅·奎斯特,试图在她脸上发现些什么,哪怕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可我做不到。没有丝毫的血缘共性,当然,这绝对说明不了什么。永远说明不了什么。
我哼了一声。
“好吧,”我说,“我会前往调查一下。可你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身处一座奇怪的城市。他的收入不错。也许比他一生中任何时候赚得都多。他遇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一类人。那绝不是堪萨斯的曼哈顿这样的城市——相信我,绝不是,我了解海湾城。于是他放弃了培训,又不想让家人知道。他会摆平一切的。”
她思索了片刻,眉头紧蹙。接着她打量着我的脸庞,仿佛正在下定决心似的。随后,她的话就如连珠炮一般:“奥林总是会定期给我们写信。可是最近半年来,他只给母亲写了两封信,给我写了三封。最后一封信还是几个月以前的。母亲和我非常担心。于是我趁休假过来探望他。他以前从没离开过堪萨斯。”说到这儿,她顿了顿,问:“你不打算做些笔记吗?”
“哈,”我说,“关于海湾城我唯一知道的是,每次去那儿我都要买一顶新的头盔。你想让我把你的故事讲完吗?”
我“嗯”了一声,不过隐约感觉有点儿感动。“后来菲利普·安德森怎么样了?”
“也许你不知道海湾城,马洛先生。”
“可我们在说奥林——”
她再次停了下来,重复了地址,我仍然没有记下来。我就坐在那里看着她:她的眼镜,柔顺的棕发,傻乎乎的小帽子,未染豆蔻的十指,不抹口红的小嘴,还有那小小的舌尖在苍白的双唇间忽进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