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乐章 洪水被召唤复位
“好,好。在教堂的井上装个滑轮,好让你取到饮用水。注意记住先煮开。或者也可以用教区长宅邸的水泵,要是我们可以用的话。现在,彼得勋爵,我们回教堂去。”
三十英尺河的河岸没有垮掉,不过涨水的威尔河收到上游的全部水量,再加上潮水,彻底泛滥了。汽车还没开到圣保罗,洪水就涨了上来,一路追赶。温西的汽车——它是最后一辆离开的——已经淹到车轴。他们在黄昏中逃命,身后和左侧,银版似的水面不断扩展。
“是的,先生。”
“太好了——劳驾送到圣母堂吧。希望你准备了部分瓶装的。桶装的要放两天才稳定。”
温西设法走到祭坛扶手那里,传达了他的消息。教区长点点头。“赶紧让大家撤离,”他说,“告诉他们必须立刻赶来,勇敢的小伙子们!我知道他们不愿放弃,但他们可不能徒劳地牺牲啊。穿过村子时,请告诉斯努特小姐把学校里的孩子们带来吧。”温西转过身,他又在后头急切地叮嘱道,“让他们别忘掉另外两个茶壶!”
“在路上了,先生。”
彼得勋爵再次赶到水闸,工人们已经排队进入等待他们的车里。潮水像赛跑似的涌上来,在混乱的水流中,他看到驳船像攻城锥一样撞着桥柱。有人嚷道:“快离开,小伙子们,快逃命吧!”回答的是一阵撕裂破碎声。支撑堤坝上的人行道的横梁在弯曲的桥柱上晃动摇摆,纷纷断裂脱落。河水喧闹地涌起,迎上撞击而来的潮水。一声哭喊传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慌乱中想逃离翻倒的驳船,一头栽入河里,消失不见。另一个人影紧随其后,也跳进水中。温西抛下外套,匆忙赶到水边。有人抓住他,把他拦住。
“我在过去几周对这种处境进行了不少祈祷和思考,”维纳伯尔斯先生说,“不过我妻子是真正的管理者。她的头脑非常擅长组织安排。希金斯!赶紧带着那些金银器皿去钟楼——它们放到那里才不碍事。阿尔夫!阿尔夫·唐宁顿!啤酒到哪儿啦?”
“遵命,先生。”
威尔·索迪走到他面前,面孔苍白不安。
“很好。我们需要志愿者把车开到边远地区,把妇女和病人们接来。你管一管这事,行吗?”
“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他们安全吗?”
“我们正让所有车都沿墙停好,先生。”
“没用了,大人,他们消失了!上帝啊!你看不到吗?”
“老天啊,先生,”温西大为钦佩,“任何人都会以为,你一辈子都在琢磨这事。”
有人将头灯的光线照向河面。“卡在驳船和桥墩当中了——像蛋壳一样被撞碎啦。是谁?约翰尼·克劳斯?谁在他后面?威尔·索迪?太糟啦,他可是个有家的人哟。退后,大人。我们可不能再损失生命了。管好你们自己吧,小伙子们。你们帮不了他们啦。老天啊!水闸大门要冲垮啦。大家快开车吧,要涨上来啦!”
维纳伯尔斯夫人已经在教堂里安排起来。她在艾米丽和一些教区女士的帮助下,忙着用绳子隔开区域——几排座位给学校的孩子们,靠近炉子的几排给老弱病人,塔楼下面用来摆放家具,隔离屏上贴了张大海报,写着“食品区”。格图贝得先生和儿子扛着一桶桶煤炭,正在点炉子。教堂墓地里,杰克·戈德福里和两个农民正在标牛栏,在坟墓当中搭棚子。在分割开这片神圣土地和钟田的围墙的那头,一组志愿者正在挖一系列像模像样的沟渠,用作公共厕所。
温西被有力的手拖拽推搡着,身不由己回到车上。有人挤进来坐在他旁边。是那个水闸看守者,他仍在嘟嚷,“我早就告诉过他们!早就说过!”另一声打雷般的撞击声,三十英尺河上的堤坝垮了,洪水夹杂着木材、横梁和驳船,这些东西漂在水里像稻草一样,一大股水漫过河岸,抛上路面。之前一直阻挡着来自老威尔河的河水的水闸屈服了,飞速开走的汽车马达声淹没在洪水与潮水相遇、撞击的轰天巨响中。
“安全无虞,威尔。教区长简直在施神迹啊。你最好跟我回去吧。”
教区长点点头,绕过亨斯曼先生的团队,他们正费劲搬运一箱箱食品。他走到大门口,遇到普利斯特,后者正平静地指挥交通。
“我守在这里,等大家撤退后再走,大人,谢谢你。不过告诉他们要抓紧时间啊。”
“没问题,先生。我和特巴特会照管这个的。”
温西调转车头。他离开的这短短时间里,安顿工作已经几乎完全到位。男人、女人、小孩和财物,全都安顿在教堂里。差不多七点,黄昏降临。灯点上了。热汤和茶在圣母堂里端了上来,宝宝们哭喊着,教堂墓地传来牛群无助的叫声以及羊群受惊的鸣叫。整片整片的咸肉搬了进来,三十车干草和玉米堆在教堂围墙边。在混乱的当中,唯一的空地上,教区长站在主圣坛的栏杆后头。此外,钟声高鸣,对整片乡野呼喊着警告。高德,萨巴斯,约翰,耶利哥,吉比利,第米提,巴蒂·托马斯和泰勒·保罗——醒醒吧!赶紧吧!快逃命!深深的大水即将袭来!它们像瀑布一样轰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