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进了屋,过了一会儿,他关上门,坐回那张巨大的半圆形办公桌后面,覆有绿色皮革面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一摞摞重要文件。他是一个短小精悍的男人,衣着非常讲究,双腿长得太短,鼻子显得太长,头发过于稀疏。他有一双晶莹的棕色眼睛,对于一个律师来说,这让他看起来十分值得信任。
“谢谢。”我边说边向门口走去。我可不想说她看起来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不过要得到她似乎也不难,肯定不会比取得通用汽车公司的控股权更难。
突然间,我们俩都忍不住大笑起来。门开了,安姆尼探出面孔。他点点下巴示意我进去,视线却停留在那个金发姑娘身上。
“她已经排好了未来三个星期的约会,”我说,“我可没法等那么久。”
我伸手越过桌面,拿起了那张二百五十元的支票。“这张支票我拿走,就当接下这件案子的全部费用了,连同开销一并在内。她在埃斯梅拉达的卡萨·德尔泼尼安忒酒店,用贝蒂·梅菲尔德这个名字登记。她还身揣巨款。不过,你那家神通广大的律师事务所当然是已经知道这些情况了。”
“我倒觉得她像是气疯了。”他蹲坐在那张执行副总裁规格的座椅里,露出一副强硬的表情。
我站起身。“谢谢你让我兜了一圈风,安姆尼先生。”
我在顾客椅上坐下,几乎可以说是有礼貌地望着他。
“你不必管我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我只要你到目前为止的跟踪报告。剩下的是我自己的事。那个姓金的女孩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伸手拿起了一支削尖的铅笔和一个干净的便笺本,都是上好的货色。随后他又放下铅笔,从一只黑银色相间的保温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个名叫米切尔的花花公子。他在当地居住。他在火车上遇到了那姑娘。他给她在埃斯梅拉达预订了一间套房。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样”——我伸出两根手指触在一起——“只不过,她对他是恨之入骨。他掌握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情,她也因此而害怕他。他掌握的事情就是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她曾经出过什么事,以及她为什么试图要用另一个名字隐藏自己。我偷听到的话足以让我知道这些事情,但还不够让我掌握确切的信息。”
“你跟华盛顿那边谈过了吗?”
安姆尼刻薄地说:“火车上当然有人盯着那姑娘。你以为你在跟白痴打交道吗?你不过就是个诱饵——用来找出她有没有任何同谋。出于你的声誉——虽然不怎么样——我曾指望你能足够卖力,好让她注意到你。我猜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明饵’吧。”
“什么叫‘还会’?”他顿时面红耳赤,“我已经听够了你的废话。你给我当心着点儿就好。千万当心。我在这座城里很有势力,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现在快给我汇报情况,少废话,讲重点。”
我走出屋子,关上房门。弗米利耶小姐从一份杂志上抬起头。我听见从她桌子里的某个地方传出一下模糊的咔嗒声。
“不。我们只是在彼此说笑罢了。”
“很抱歉,我刚才对你有点粗鲁。”我说,“昨晚我没睡够。”
“你在跟我的秘书调情?”他问我,声音一点儿也不平静。
“别提了。就当我们扯平了。再这样多练习几次,我没准会喜欢上你呢。你那种下流劲儿还挺可爱的。”
“当然知道。‘明饵’要故意让目标发觉他,然后甩掉他,这样当目标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能继续跟踪目标。”
“你的意思是她‘还会’打字和速记?”
“你就是那只‘明饵’,”他傲慢地朝我呲牙一笑,“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在哪儿呢。”
“当心点儿,马洛。死了这条心吧。她是私人财产。她才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她可不只是个可爱的花瓶,她的头脑也冰雪聪明。”
我不想告诉他,但我心里清楚,我不得不说出来。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算是接下了这项任务,而我把他的钱退还给他,只是为了能从他嘴里逼出一点信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