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个姑娘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我身旁,两眼直视前方,一声不响。她不是在看雾气,也不是在看我们紧随其后的一辆卡车的后部。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她只是坐在那里,姿势僵硬,由于绝望而变得冷酷无情,就像一个正在走向绞刑架的死囚。
原来是贝蒂·梅菲尔德。我拉开房门,她像一缕雾气悄然滑进屋里。我关上门。我伸手抓起浴袍拉到自己身上。
或许就是这么回事;但如果情况并非如此,那么她就是我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碰到的最出色的抢镜演员。
“让我进来——快点。一盏灯都别开。”
<a href="#w001">[1]</a>里约(Rio):巴西东南部滨海城市里约热内卢的简称,在1960年以前为巴西首都。
“不是因为这个,”她说,“绝不是因为这个。还有一件小事情。这件事真的非常小,一点也不重要,我知道的。我曾经不得不在交了学费后才弄明白这一点。从专家教师那里。漫长、艰难、痛苦的课程,很多很多的课程。只是我真的碰巧没有杀他。”
我们的目光越过虚无的鸿沟撞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把手伸进风衣上倾斜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把枪。
“也许我会相信你。”
我坐下来,点上一支烟,这种一如既往的机械反应,在其他人也这样时会变得十分无趣。然后,我只是坐在原处,盯住她,等待着。
“不信就算了,”她说,“其他人谁也不会。”她转身溜过走廊,爬下楼梯。她飞快地穿过树丛。三十英尺开外,雾气隐没了她的身影。
“你想干什么?”
<a href="#w002">[2]</a>嫞鱼(barracuda):一种凶猛的掠食性热带海鱼,类似梭鱼,有带尖牙的突出下颚,体型可长至两米,是长成后可能危害人类的一种可怕鱼类。
一个穿着宽松长裤的黑乎乎的人影站在外面。好像还披着风衣。头上还缠系着一条黑色围巾。是个女人。
<a href="#w003">[3]</a>北岛(North Island):位于圣迭戈市,是美国圣迭戈海军基地的一部分,设有海军航空站。
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将我惊醒。声音非常轻,却一直响个不停。我的感觉是,它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十分缓慢地逐渐穿透我的梦境。我翻过身,聆听动静。有人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随后叩门声又响了起来。我瞥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微弱的磷光显示出,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我双脚落地站起身,移向我的手提箱,弯腰从箱子里掏出手枪。我走到房门前,把它拉开了一条缝。
她倒吸了口气,随后沉默无语。她仍然斜倚着墙壁。她看起来似乎需要喝上一杯。我走出客厅来到小厨房间,往玻璃杯里倒了点威士忌,然后将杯子递给她。她摇手把它拨开,随即又改了主意,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锁好房门,钻进租来的汽车,将它开下寂静无声的车道,经过房门紧闭的酒店办公室,只见灯光还照在那只夜间服务铃上。整个地方都在沉睡,不过,有几辆卡车正轰隆隆地穿过峡谷向上爬坡,它们满载着一座城镇赖以生存的各种物资,运输着建材、油料以及那些带着挂车和没带挂车的大型封闭式汽车。这些卡车开着防雾灯,正缓慢而吃力地沿着上山的公路行驶。
“不。就我一个。”她靠着墙,急促地喘息着。我拙手笨脚地从外套里摸出一只袖珍手电筒,用一束细小的光对着四周晃了一圈,找到了电暖器开关。我把这束细小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她眨巴着眼睛避开,抬起一只手遮挡。我把光束射向地面,顺着光走到窗前,将两扇窗户都关紧,再拉下百叶窗,将叶片旋拢。接着我才走回去,拧亮了台灯。
在大门外五十码远的地方,她从篱笆尽头的阴影中走出,爬进我的车里。我切换开关,打亮了我的前车灯。海面上的某个地方,一声雾号正在长鸣。头顶清朗的天空中,一组来自北岛<a href="#m003"><sup>[3]</sup></a>的喷气飞机编队划破苍穹,发出一阵尖厉的啸音,一段咝咝的喷气声,还有一下冲破音障的爆鸣声,没等我从仪表板下拿打火机点根香烟,它们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外头还有人吗?”我问,“隔壁房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