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们会乐意把这些武器给他们?”
“会。不是直接给——找个中间人,借以掩盖我们参与其中。但这个不成问题,可以找沙特人帮忙。”
“原来如此。”埃利斯点点头。他在想:简何时会牵扯进来?他开口道:“所以主要问题在于哪个是大人物?”
“这个简单。目前人们最为看好的游击队首领,是帕尼歇尔谷的艾哈迈德·沙·马苏德。”
五狮谷。这个虚伪的浑蛋在打什么主意?埃利斯注视着那张刮得溜光的脸。温德曼泰然自若,埃利斯问:“马苏德究竟有什么特别?”
“大多数反抗军领袖只满足于掌控自己的部族,收收税,让政府吃吃闭门羹也就罢了。马苏德可不满足于此。他会走出自己的山中大本营,主动袭击。马苏德一部所在的位置可以袭击到三个战略目标:首都喀布尔,萨朗隧道——位于喀布尔通往苏联的唯一公路之上,还有主要的空军基地巴格拉姆。他所处的位置可以造成巨大破坏,而他正有此意。马苏德深谙游击战之道。他无疑是阿富汗最有军事头脑的人,同时资金实力雄厚——山谷中出产绿宝石,销往巴基斯坦:马苏德对所有销售收入征收百分之十的税款作为军用资金。他二十八岁,领袖魅力超凡,人们都崇敬他、拥护他。最后说一句,他是塔吉克人。最大的部族是普什图人,其他部族都恨他们,所以也不可能选个普什图人做领袖。塔吉克是第二大部族,团结在一个塔吉克人手下还是有可能的。”
“而美国试图促成这一点?”
埃利斯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这件事迟早得把简牵扯进来。当然,当局知道简的存在:自己也没试着掩盖。在巴黎时,他告诉比尔自己会向简求婚,后来还让比尔查看简是否真的去了阿富汗——所有这些都记录在案。如今,简的事传到了这个浑蛋耳朵里,看来他是要加以利用了。“略有所知罢了。”他谨慎地答道,接着想起一首吉卜林的诗章,随即诵道:
当你伤痕累累被弃于阿富汗平原,
女人们走来,想将你的残体肢解,
翻滚着拾起步枪,让头颅爆裂,
如士兵般,迈向上帝的圣殿。
“没错。反抗军实力越强,对苏联人的打击就越大。况且,美国的情报界今年也非常需要打一场胜仗。”
埃利斯想,对于温德曼这样的人来说,阿富汗人是否要对抗残酷的入侵者以争取自由,这根本无关紧要。华盛顿可不流行讲什么人性道义——权力角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温德曼没有生在洛杉矶,而是列宁格勒,想必他也是一样如鱼得水、事业得意、手握大权;而且就算是站在交战的另外一方,他也会使出相同的策略。“你想要我做什么?”埃利斯问道。
“我想征求你的意见。一个卧底特工有没有办法促使阿富汗不同的部族联手?”
“我想应该有。”埃利斯说。菜品端上,正好可以让他思考片刻。待侍者离开,他说:“只要对方有求于我们——可能会在武器方面,我想应该是可能的。”
“是啊。”温德曼略带迟疑地开始享用午餐,看上去像得了胃溃疡。小口咀嚼的间隙,他说:“现在他们从巴基斯坦跨界购买武器,买的尽是些老式的供应国步枪仿冒品——如果不是仿冒品,就是真正的老家伙,一百多年的老古董还能打出火来。他们还从死了的苏联士兵身上弄来些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不过,这帮人最想要的还是小型火炮——高射炮、手动发射的地对空导弹,这样就能把飞机和直升机打下来了。”
温德曼第一次感到不太自在。“假扮了两年的诗人,肯定对这些东西懂得不少。”
“阿富汗人也是,”埃利斯说,“他们都是诗人,就如同法国人是天生的美食家,而威尔士人是天生的歌者。”
“是吗?”
“因为他们既不会读,也不能写。诗歌便成为一种口头艺术形式。”温德曼显然听得有些不耐烦,他可没时间听人谈论诗歌。埃利斯继续道:“阿富汗人狂野不羁,是个性格刚烈的山地族群,比中世纪先进不到哪去。听说他们笃信礼义,勇敢如狮,而且冷酷无情。他们的国家气候干旱,土地贫瘠,条件恶劣。你又了解些什么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阿富汗人,”温德曼说,“南部有六百万普什图人,西部有三百万塔吉克人,北部是一百万乌兹别克人,还有十几个人口不足一百万的民族。现代意义的疆界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苏联有塔吉克人,巴基斯坦也有普什图人。一些民族内部分化成不同的部落,他们就像是红色印第安人,从不把自己当作美国人,只当自己是阿帕奇人、克劳人或者苏族人。不同部落之间的争斗如同对抗苏联人,不会有丝毫犹豫。而我们的问题就在于阿帕奇人和苏族人已经联手,共同对抗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