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康普顿教授呀。丧礼期间的一个晚上,他在你身边坐了很久,他说要是你想工作的话,原来的位置还等着你的。”
麦克斯还不明白爸爸去了哪儿。他说,爸爸肯定躲起来了,于是就去寻找,找遍床下面,壁橱里、门背后,都没找到,就不停地追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有一次甚至问道:“爸爸去打仗了吗?”
丽娜摇摇头——那次谈话毫无印象。
葬礼仪式上,悲痛如浓雾般笼罩她的心灵,好不容易才熬过去,下葬时也是如此。厄休拉操办了七日丧期——人们来来去去长达7天。康普顿来了几次,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丽娜记不得康普顿给她说了些什么,能回忆起的只有他的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屋里的灯光。系里的德国研究生——现在是科学家——都来了;来的还有她的朋友,就是数学系的邦妮,还有一些认识卡尔的人,但她并不认识。
“当时我就坐在你身边,正给你擦背。他甚至还说,他能理解你不能晚下班,因为有麦克斯。他说可以和你协商想出办法来的。当然,他们找了一个秘书代替你,但他说也可以再雇佣一个。”
“可以找个保姆;或许可以问问楼上那位女士,就是她的孙子每周都要来的那一位。”
她抱起麦克斯,紧紧抱着。同时,也不由得想到,她的人生是如何被这些巨大的恐怖事件标上了记号的。二战爆发几天以后,麦克斯出世;珍珠港事件以后几天,卡尔就去世了。下一次呢?
麦克纳蒂太太,脸膛黑红,白发飘飞,就住楼上。麦克纳蒂一见到麦克斯,总要对这男孩眨眼,老是问丽娜这孩子怎么样。其实,丽娜记得,在七日丧期的无数面孔中,麦克纳蒂太太那关切的表情。丽娜还记得,她端下来一碗水果。是苹果,麦克斯最爱吃的。
喉咙顿时堵了一大块,堵得她快要窒息:“不回来了。”
“去哪儿上班?哪里挣得够我们母子的开销?还要支付保姆费?”
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丽娜想;肯定是,准是上帝曾经规定,我的幸福只能很短。难道是因为我和约瑟夫曾躲在动物园那棵树后面偷偷接吻?还是因为爸妈显然已经遭难而我却活得如此滋润?还是多年来我一直不大相信上帝?我努力工作,只是要创造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幸福;如今才明白,上帝对我并不满意。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9_1"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9_1">1</a>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1942年1月,芝加哥。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9_2"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9_2">2</a> 卢普区:芝加哥的中央商务区,最繁华热闹之处。
“什么时候回来呢?”
厄休拉盯着丽娜,沉默了片刻,然后抿紧嘴唇:“当然可以,你记得的。“
“不是,宝贝儿;爸爸去了天国。”
“记得什么?“
丽娜惊得嘴巴大张。麦克斯还不满三岁,怎么能够把战争与他父亲的消失联系起来?她试图给儿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