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名保镖
“那就麻烦来杯双份的好了。”
就算是那些无法入住的人也很难讨厌乔。没有人会被春田旅舍激怒或取消订单;这里最多只会有惋惜的微笑与旅舍客满时的诚挚歉意,这里或许会取消你下周的续住资格,但也很欢迎你再次造访。由于乔很会看人,很快便能确认住客类型,处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因此很少会遇到那种爱抱怨的客人。只有在很少数的情况下,乔才会在判断客人方面犯下错误,而他也为此十分后悔。
“我还真他妈不懂这家伙是在发什么疯。”特迪说,抚平身上那件笔挺的西装。
春田旅舍的老板叫作乔,是个体重过重、性情随和的家伙。他以节俭谨慎的态度经营着这家稍嫌破旧的小旅舍,有将近二十年之久。在国王十字区的廉价旅舍中,这里称不上顶尖,但也绝非最差的,真要说的话,他只有过几次被客人抱怨的情况。其中一个原因就如同前面说的,乔是个随和的家伙。另一点则是他坚持房客先看过房间,要是他们愿意预付超过一个晚上的钱,他就会少收五元。而第三点,或许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始终尽量让这个地方没有背包客、酒鬼、瘾君子与妓女……
伊万走在前面打开了门。
基亚尔原本要走了,但又回头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些话,从她的拥抱中挣脱,对哈利露出优越感十足的微笑。后来大家都离开了,只剩哈利与克莉丝汀坐在空无一人的夜店里,四周全是烟盒与玻璃碎片,一直坐到他们被请出去。很难说他们谁搀扶着谁走出店门的,又是谁建议要去旅馆的。总之,他们最后去了萨沃伊饭店,迅速喝完迷你吧里的酒,爬上了床。哈利尽力想突破她的心防,却徒劳无功,一切为时已晚。当然,一切早就过去了。克莉丝汀把头埋在枕头里哭。哈利醒来后,悄悄走了出去,拦了辆出租车去波斯特咖啡店,那里比别的小酒吧还要早一个小时营业。他就这么坐在店内,沉思着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成为过去式的。
“恐怕我们这周已经客满了。或许——”
“现在就给!”哈利揪住他那件亮灰色的西装外套衣领,吐在特迪脸上的满是威士忌与呕吐物混合的臭味。音箱中流泻出一串迷人的音乐。
“我知道你看得出我还有点钱,”那人留意到乔的犹豫,用一口急促不清,却出奇标准的英文说,“这只是假设而已。我可能会在房里发疯,比如砸坏电视或浴室镜子,还有吐在地毯上什么的。这种事以前的确发生过。但如果我先抵押一千块呢?不管怎样,我打算让自己醉到很难大吵大闹,或跑到走廊或接待处骚扰其他客人。”
“我数到三,警官。要是你还不放手的话,我就会叫伊万跟杰夫过来。这代表你会从后门被丢出去。后门有个水泥楼梯,足足有陡峭的二十级。”
这个人毫无疑问地喝醉了,而且醉得厉害。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杰夫说,“他笑到全身抖个不停。”
有一刻,哈利以为她哭了,但他当时醉得厉害,所以无法确定。
“看他还能笑多久,”伊万说,“把他放下。”
几年后,克莉丝汀搬回了奥斯陆。哈利通过朋友得知,她有个两岁的小女儿,但她还在伦敦的时候就与那个英国人分手了。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在沙丁鱼夜店遇到了她。他走近时,发现她变了很多,肤色苍白,披头散发。她发现他时,脸上挤出一个胆战心惊的微笑。他向她身旁的基亚尔打了声招呼。他印象中,那人是个“玩音乐的朋友”。她说话很快,神经兮兮地说着一些不重要的事,不让哈利有机会问那些她明知他会问的事。接着,她谈到了未来的计划,眼中却没有神采,他印象中的克莉丝汀手势夸张、丰富,如今却动作缓慢,显得无精打采。
杰夫把哈利放下,让他自己站好。他就这么摇摇晃晃地站在两人面前。
哈利露出笑容,把衣领揪得更紧。“你这个拉皮条的王八蛋,你以为吓得到我吗?看着我。我很生气,什么也不怕。我他妈天下无敌。杰夫!伊万!”
这些印象的总和,再加上那人直接把信用卡与挪威警察证放在柜台上,使他通常会说的“很抱歉”开场白,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两个人影从吧台后方走出。哈利转头看时,特迪猛地挣脱了他,使劲一撞,让哈利脚步不稳地向后退去。哈利跌倒在地,撞翻了桌椅。他没有起身,反倒躺在原地哈哈大笑,直到杰夫与伊万抵达,朝特迪投以询问的眼神。
他回忆过去的几次状况,迅速对他面前的高大的金发男人那副矛盾的形象做出总结。他身上朴实的服装让人觉得,他有钱但认为没必要花在衣服上。是外国人这点值得大大加分;通常只有澳大利亚人才会惹来麻烦。后背包与睡袋通常代表着疯狂的派对,还有旅舍的毛巾会被偷走什么的,但这人带着行李箱,看起来保管得很好,表示他并不常出门。没错,他没剃胡子,但从头发来看,离他上回去理发店并不算太久。除此之外,他的指甲修剪整齐,瞳孔也是正常尺寸,没有吸毒问题。
“把他从后门丢出去。”特迪说,看着这名警察像个洋娃娃般被抬了起来,由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