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九九零年六月·东京

“原来如此。”

“先这样治疗着吧，不过我也没指望过能完全康复。”

“中村青司？”江南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手紧握着话筒问，“真有这么回事？”

“那是当然。”鹿谷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两肘抵在膝盖上，屈身向前问：“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而同样的人名，也出现在了我的那本手记中。那个人就是迷宫馆的设计者，一个叫中村青司的建筑师。”

“对于自己的过去，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至于语言、文字、生活常识等，倒是还记得。”

“您接着说。”

江南做梦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说不定，自己看到信件时的那股躁动其实是一种预感。

听完鹿谷的话，老人紧锁的眉头上又平添了些许皱褶。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让我感到难过的就是，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苦。”

中村青司。

“哈？此话怎讲？”

江南答应设法让他和鹿谷见面后便挂了电话。他的手放在电话机上，久久地沉思起来，心情难以言表。

“医生怎么说？”

“我在《迷宫馆事件》一书中，看到了一个人名。”

“说像我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可能是脑损伤造成的记忆受损，也可能是记忆再生方面出了问题；可能是外伤所致，也可能属于精神损伤。总之，不多花些时间是查不清病因的。”

江南虽然点着头，但依然没有弄清这些事和鹿谷门实有什么关联。听完江南的质疑，对方在电话里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

“那你就要继续接受治疗喽？”

“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火灾现场的情景了，连自己以前的模样也不记得了。因此，怎么说呢，我并没有一种‘失去’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心境，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但是，与此同时我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活下去，所以变得一天比一天焦急。”

正如江南通过信封和信纸所推测的那样，鲇田出院后，就一直住在新宿“Parkside”酒店中。发生火灾的那家酒店为他安排了那个住处，让他在弄清身世之前，暂时在那里安身。

鲇田拿起桌上的香烟，打着火，却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对不起。”他将痰吐在纸巾上，随后又抽了一口烟，稍微闭了会儿眼。

“是的。至少在去年九月之前，我好像是在一栋叫作‘黑猫馆’的老宅里当管理员，而那个老宅也是中村青司设计的。”

“如你们所见，我已经不年轻了。”他又开口道，“我身体不好，估计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我也没想活多久，但同样是死，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话，就这么死去，总是让人感到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