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着说。”马笑中道。
“警队里的哥们儿跟我说,那天晚上,陶会长九点半左右突然订票去巴黎,她那天在这楼里住吗?”
小罗哭丧着脸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早知道当初我说什么也不给他找房子了,本来拿他当鱼饵——”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刹车,却从马笑中冷笑的嘴角明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最初,他让我帮他找房子时,上来就告诉我他是个刑满释放犯,杀过人,我一听好哇,鱼饵啊这是——我们这个行当,专有这种买卖,找几个特别晦气的人当‘托儿’租房,房主都签了合同,收了定金了,才告诉他租客杀过人坐过牢什么的,一般房主宁可赔违约金也不出租了,怕惹事啊,当然违约金我们会跟当‘托儿’的租客对半劈,可是周立平这种刚从牢里出来的不懂行情,违约金我们就可以独吞,当然他付的定金我肯定还是要还给他的,我也怕他急眼了捅我一刀不是?”
小罗说:“有一次,我们公司做一个两米长的泡沫板广告牌,要得很急,上午定制的,下午去取。我骑了个电动车就去了,回来时把广告牌横在腿前边,一手扶车把,一手扶牌子往前走,有个骑车逆行的女的,不知怎么的,跟我迎面过去之后倒在地上了。别看她胖得跟个南瓜似的,小腿儿倒腾得倒挺快,追上我非说是我把她蹭倒的,附近居民对我们这些天天骑电动车串来串去的中介都很有意见,所以围观的一大堆人都挺那女的,急得我一头汗都下来了,正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说他看到那女的是扶把不稳自己摔倒的,跟我没关系……”
“值啥夜班啊,就是跟这办公室里待着,刷刷微信,打打电脑,谁也不知道会出那么大的事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什么……不过,快八点吧,我到主楼的小卖部去买啤酒,看见邢启圣坐在大堂酒吧那儿吃东西来着。”
马笑中眼睛一亮:“说说看,怎么回事儿?”
呼延云还没开口,李志勇抢先一步发问了:“就他一个人?都吃了什么?”
“因为我欠他一个好大的人情。”
马笑中不禁骂了起来:“有些泼妇就是这样,你给她讲道理,她给你脱裤子,等你也脱裤子了,她他妈的提上裤子跟你讲道理!”
电梯在三楼停下,打开,他们一起去往老廖的办公室。老廖也是办公室副主任,大高个儿,以前是军人,复员转业来到基金会工作。李志勇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在电脑上打纸牌,见到李志勇很高兴,让他和呼延云落座,又倒水又递烟。
“是啊,当时那女的就说不出话来了,我出了一口大气,正想开溜呢,突然那女的盯住周立平喊了起来:‘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吗?大家都来看啊,这个人就是当年在咱们西郊杀了好多人的那个坏蛋!他的话哪儿能信啊?!’我看周立平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赶紧拉着他走了,后面那女的还在骂骂咧咧,好在围观群众虽然也指指点点的,但是没人敢追上来扔石头子儿。”
李志勇把刚才跟窦主任说明的来意又重复了一遍,老廖笑呵呵地说:“这几天警察来得确实少了,咱这是特殊机构,各种关系硬得很,不怕啥!”
郭小芬不禁“哟”了一声:“这个推理不错嘛。”
“就他一个人,离得太远,他又坐得挺靠里的,没看清他吃什么。”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帮他找房子了?”旁边的郭小芬忍不住问道。
“那天你看见周立平了吗?”
“这么用了周立平四五次吧,我就准备收手了,万一被他觉察出来我拿他当鱼饵,就不好看了。后来他再找我,我就跟他低头作揖说确实不好帮他找房,中介行的规矩,多硬的事儿也得往软里办。他很失望,但是也没责怪我,还一个劲儿地说给我添麻烦了,打算自己去找房住。有一阵子我经常在附近的社区里遇到他,穿着一身晃晃荡荡的旧衣服,走街串巷找房子,被红箍队的老头儿老太太像盯老鼠一样盯着,没事儿就叫过来连盘问带训斥,他也没什么表情,就那么听着……”
“没有。”
“可是,毕竟受害者和行凶者都是咱们基金会下属单位的人啊。”呼延云望着他说,“舆论压力还是有点儿大,所以郑总才特别发愁呢。”
“对,就是他。”小罗说,“他正好路过,就来给我做证。那女的还蛮横呢,说就是我的广告牌撞在她膝盖上,把她撞倒的。周立平说这不可能,一来泡沫板很软很脆,发生这类碰撞不可能没有损坏,而现在广告牌完好无损;二来广告牌一看就是刚做得的,而且做得比较急,底漆还没干透就罩了面漆,油漆不容易干,所以——他用手指头在广告牌上这么一抹,指头上一层油漆——如果真的剐蹭到人的膝盖,不可能一点儿油漆都蹭不上,可是那女人的白色裤子上连个油印儿都没有。”
老廖又笑了:“郑总的公司就是帮咱们对付舆论的嘛,再说了,舆论那就是个空包弹,听着挺响,屁用没有——你们郑总就是胆子太小!”
“周立平?”
“话说回来——”李志勇摆出一副八卦的神情,往前探了探身子,“我听说扫鼠岭出事的那天晚上,是你在这楼里值夜班,到底你都看见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