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床底的她
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牛角上的新鲜刮痕是不是在袭击过程中造成的,但是牛角上沾染的血迹是最客观的事实。
一楼现场很整齐,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走上二楼,我就知道林涛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这也是我们确认铜牛角就是作案工具,同时这里就是作案现场的依据。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铜牛角顶端是死者的血迹,而末端是凶手的血迹。毕竟牛角末端的锯齿状是不规则边缘,很容易在抓握的时候伤到手。
进了一楼的大门,我就觉得不对了。虽然房子里面的冷空调开着,室外的炎热有所缓解,但是那扑面而来的尸臭味,还是让我不自觉地用手臂揉了揉鼻子。
“这个倒是,用这种工具形成的损伤,确实轻了一些。”大宝说。
二楼是个两室一厅一卫的结构,主次卧室分列两侧,中间是一个小客厅以及一个装修不错的卫生间。
“还有,结合调查,死者生前生活单纯,警惕性强。”我微微一笑,说,“她会随便和一个男人来这种僻静的地方吗?”
确实,作为省公安厅的法医,自认为相比那些连碰尸体都不多的其他单位的法医来说,耐受能力还是不错的,但是和基层法医相比,这种对尸臭的耐受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有道理。”大宝已经完全被我说服,说,“而且她既然很有可能兼职摄影师,那么有拍摄照片需求的,通常是女人。”
我接着说:“第二点,是藏尸地点。之前我们讨论过这个。如果是王三强作案,他有更多、更安全的藏尸地点可以选择,毕竟这里就是他自己的‘王国’。可是,凶手对现场并不熟悉,她在这里作完案后,并不知道该把尸体藏去哪里比较安全。我们站在这里可以环顾一下四周,除了那一个尖顶的小房屋以外,其他地方看起来都是一览无余的。所以,只要王三强不在屋内,他这个从来不上锁的小房子,就一定会让凶手认为是最好的藏尸地点。毕竟,凶手只需要延迟发案时间到她彻底逃离就可以了,没必要太多时间。”
我点了点头,说:“姐弟俩都没有婚配,是吧?”
“为什么?”大宝问。
“根据调查,这家人姓汤,是十几年前从龙东县栗园镇搬过来的,一家四口,老头、老太以及儿子、女儿姐弟俩。”韩法医在用调查情况来印证现场情况,说,“一般不和邻居打交道,估计就是为了秘密种植罂粟赚钱吧。但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这老两口儿特别溺爱儿子,导致这个儿子,叫什么来着?我看看,哦,叫汤辽辽,性格十分跋扈。”
“我们之前说了,是激情杀人。既然是激情杀人,就很有可能双方不存在熟识的关系,所以凶手没必要毁尸灭迹。只要自己不被抓现行,就没人可以怀疑她。”我说。
我和大宝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看了看和我们一起进入现场的龙番市公安局的韩法医,二话不说从勘查箱里取出了防毒面具戴上,这才稍稍改善了现场气味对我们嗅觉神经的摧残情况。我们心里不禁也暗暗佩服韩法医入此现场而色不变的魄力。
“因为拍摄过程中的纠纷,导致激情杀人,这个动机解释这个案子最靠谱。”我说,“不过不要紧,我们心里有数,很有可能我们能拿到最关键的证据。”
和视觉冲击相比,更刺激的,是嗅觉的冲击。由于房子的密封性好,我们在外面并没有意识到里面的气味会严重成这样。从上了二楼开始,我就承受了我工作十多年来没有接触到的气味的考验。很清楚,那只是尸臭,只不过是比平时遇见的高出数倍浓度的尸臭气味。
在高度怀疑铜牛角是作案工具的时候,我和大宝就对铜牛角进行了初步的检验。我们用勘查箱里的四甲基联苯胺,对铜牛角的擦拭物进行了检验,确认铜牛角顶端和末端,都有人血迹反应。
二楼的客厅中央的房梁上,吊着一个男人,此时已经巨人观模样了,大量的蛆虫在尸体上蠕动着。尸体是绿色的,不断有绿色的腐败液体顺着尸体的足尖滴落到地上。地面上并不整洁,红色和绿色的液体掺杂在一起,流淌得到处都是。液体里,还有密密麻麻的乳白色的蛆虫欢快地汲取着营养。
“老秦,卫生间还有一个。”大宝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哦,不,是两个。”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会是个女人。”大宝摊了摊手。
“看来自产自销<a id="jzyy_0_5" href="#jz_0_5"><sup>(3)</sup></a>的问题不大。”我放心了一些。这样完全封闭的现场,杀人后选择自缢死亡的案件还是比较多见的。
我笑了笑说:“在尸检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第一,死者的帽状腱膜下出血,提示死者和别人互殴的时候,是拉扯头发。这种打架的方式,多见于女性之间的厮打。第二,死者头部遭到金属钝器的多次打击,可是骨折的程度却很轻微。若不是骨折的位置正好弄断了重要的颅内血管,那么她的损伤甚至连轻伤都不一定达得到。要知道,作案工具可是有好几斤重的铜牛角,如果是一个男人,随便一下都是致命的。”
我们顺着林涛铺设的勘查踏板,来到了二楼的主卧室。主卧室里的地板上,横竖仰卧着两具尸体,都已经巨人观模样,同样有大量的蛆虫在尸体上附着。可以看出,主卧室就是作案的第一现场,因为墙壁、房顶上有不少喷溅状的血迹,地面上的血泊也触目惊心。和客厅地面上绿色为主的腐败液体不同,这里地面上主要是暗红色的已经腐败了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