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走在走廊上，正准备回家，看到研究室还亮着灯，所以就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你坐在桌子前，而且听到你正拼命用笔写着什么的声音。因为最近很少有人用笔写字，所以我很好奇地伸长脖子，想看看你到底在写什么，结果发现你在用铅笔画画。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兴趣是画画，所以感到很意外，但又觉得不便打扰你，于是没有向你打招呼就离开了。你以前就喜欢画画吗？”

神乐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这也是每次都一样的状况。脑袋里好像充满烟雾，隐隐作痛，需要一点儿时间，烟雾才会散去。

神乐听了，感到惊愕不已。因为那个女生说看到他的时候，正是他失去意识的时候。

二十一岁那年夏天，神乐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人心是由基因决定的，这也成为“人类和机器在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差异”这个结论的序曲。

他再度注视着画着少女的画，认为画得很不错，也觉得自己画不出来。

差不多就在那个时期，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事。他经常会突然失去意识，更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并没有察觉这件事，反而为他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感到担心。

水上教授提供的这个房间算是隆的画室，同时也是神乐解开人心之谜的资料宝库。隆为什么要画画？这些画中隐藏了什么信息？不，隆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为什么会存在？神乐必须从这些画中解开这些谜团。

神乐也不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失去意识，他惴惴不安，很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引发重大的事故。

人和机器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除了构成的物质不同以外，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吗？

神乐昭吾被称为清高的艺术家。在使用新技术和新素材的陶器不断普及的环境下，坚持用传统的技法，持续提供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独创作品。他向来不滥造，只留下自己真正喜欢的作品。他的态度和艺术性受到了高度评价，他的作品也很受欢迎，价格设定都接近最高等级，每次开个展，行家都优先购买价位高的作品。

心到底存不存在？心又是什么？也许只是大脑这种物质创造出控制行动的程序？最好的证明，就是一旦大脑故障，也会对精神造成不良影响。众所周知，补充脑内物质有助于改善抑郁症。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神乐昭吾。

神乐注视着自己的手。他持续看了好几个小时、好几天，思考着内脏、大脑和血液的事。不久之后，他的思考对象变成细胞。

神乐缓缓坐了起来，但还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靠在墙上。他用这个姿势巡视室内。墙壁上挂了很多画，大部分都是人手。

不久之后，神乐就发现在自己失去意识的同时，会发生的某个现象。在他周遭一定会留下画作。起初只是随便乱画，但渐渐变成精巧的画作。

画架的正下方有两罐果汁，两罐都喝完了。神乐不认为“他”会买这种东西，所以应该是画中的少女带来的。那名少女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和“他”——隆变得这么亲近？

是谁画的？和他同一个研究室的女生告诉了他答案。

他抬头看着架在旁边的画架，画布上画了一名少女——一头长发，穿着白色洋装，面带微笑地看着前方。她的眼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负面的感情。神乐不认识这名少女，但不禁被她纯洁的眼神吸引。

“艺术并不是创作者在思考后创造出来的，而是相反，艺术操纵创作者，让作品诞生，创作者是奴隶。”

最后，他终于抵达了终点。那就是基因。

一个人的声音在神乐的耳边苏醒。

他被送进孤儿院后，为了解开基因之谜，开始用功读书。他在大学专攻基因工程学和生命工程学，随时思考人和机器到底有什么不同。

但是，神乐完全不了解这幅画是否具有艺术价值，他甚至搞不清楚艺术的意思。“艺术”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道白色帘子，似乎可以看到帘子的另一侧，却又看不清楚。他脑袋里经常有一个疑问，是不是帘子后方什么都没有。